墨绿色的血珠顺着秦泰开裂的眉骨往下淌,滑过睫毛,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黏稠的绿翳。鳞兽那被窑木贯穿的巨爪每一次狂暴的甩动,都带起腥风血雨,浇得他如同从腐烂沼泽里捞出的残骸。肩胛骨碎裂的剧痛早己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内脏被无形巨手攥紧、揉搓的钝痛。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带着浓烈的硫磺和腐败血肉的恶臭,灼烧着喉管和肺叶。
“嗬...嗬...”
粗粝的喘息卡在喉咙深处,变成破风箱的嘶鸣。他瘫在冰冷的窑壁根,半边身子浸在鳞兽喷溅出的、正“滋滋”作响侵蚀炭灰的滚烫兽血里。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垂着,掌心血雀烙印突突跳动,灼热感与体内肆虐的寒气绞杀成一团,在经脉里掀起冰火地狱。视线开始涣散,窑顶扭曲的裂缝在血色视野里晃动、重叠,像一张狞笑的鬼脸。
啪嗒。
一声微响,粘稠,清晰。
秦泰涣散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焦距凝聚在几步之外。风雪从坍塌的窑口倒灌进来,卷起的炭灰打着旋。那女婴小小的身体,正伏在墨绿血泊的边缘。她不再是蜷缩抽搐的模样,而是以一种僵硬的、近乎朝圣的姿态,跪伏在血污里。青紫的小手深深插进粘稠滚烫的兽血中,挖起满满一捧。
她抬起了头。
那张本该属于婴儿的、青白的小脸上,溅满了墨绿的污血。深黑空洞的瞳孔,此刻幽绿的光芒如同凝结的鬼火,亮得刺眼,再无半分懵懂,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原始的贪婪和冰冷。她张开乌紫的小嘴,不是哭,也不是笑。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一点细小的、在幽绿眼瞳映衬下显得格外森白的乳牙。
然后,她将那捧滚烫的、冒着丝丝腐蚀性白烟的墨绿兽血,猛地塞进了嘴里!
咕咚!咕咚!
吞咽声在死寂的窑洞里异常清晰、响亮!喉管剧烈地蠕动,小小的胸膛起伏如鼓。墨绿色的血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淋漓淌下,在她单薄的、沾满灰烬的粗布襁褓上,洇开大团大团污秽的图案。每一次吞咽,她瞳孔里的幽绿就暴涨一分,身体细微的颤抖也加剧一分,仿佛那滚烫的兽血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点燃她生命之火的灯油!
秦泰胃里翻江倒海,不是恐惧,是纯粹的生理性恶心。他想闭上眼睛,想扭过头去,可那诡异恐怖的进食景象如同最深的梦魇,死死攫住了他的视线。他想起了老狗“丧门星”拖着断腿在风雪里为他引路的背影,想起了它最后那声充满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凄厉长嚎…或许,它早就闻到了这女婴身上非人的气息?这哪里是婴孩?分明是披着人皮的…邪祟!
“呃…”一声压抑的、仿佛骨骼错位的呻吟从女婴喉咙里挤出。她猛地停下吞咽,小小的身体剧烈地弓起、绷紧!皮肤下,一道道深青色的、如同蚯蚓般的脉络骤然凸起、蠕动!墨绿的兽血正顺着这些暴突的脉络在她体内疯狂奔流!她痛苦地仰起头,脖颈拉出濒死的弧度,深黑的瞳孔里幽绿光芒疯狂闪烁、泯灭,几乎要冲破眼眶!
“吼——!!!”
窑外,鳞兽的痛苦咆哮陡然拔高,变成一种混合着狂暴怒意和某种…被亵渎般惊怒的尖啸!它显然感应到了自己血液正被那渺小的存在吞噬!那根穿透它爪掌的乌黑窑木被它猛地甩脱,带起一蓬墨绿的血雨!猩红的竖瞳瞬间锁定了窑洞深处那伏在血泊中的小小身影,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炭窑焚成灰烬!
巨爪再次抬起!这一次,爪尖凝聚的幽光不再是撕裂风雪,而是化作一团翻滚的、深灰色的能量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边缘锋利的鳞片虚影在急速旋转!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朝着女婴所在的角落,隔空拍下!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网,瞬间笼罩!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秦泰瞳孔骤缩!完了!这一击下来,整个窑洞深处都将化为齑粉!他下意识想扑过去——不是为了救那“邪祟”,是身体在死亡威胁下最后的挣扎本能!可重伤的身体如同被钉死在冰面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毁灭的灰影漩涡,撕裂空气,当头压下!
嗡!
千钧一发之际!女婴额头上,那道由她自己涂抹的、歪斜墨绿的“红嘴雀”血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不是红光,是粘稠如实质的、深沉的墨绿色光芒!光芒瞬间扩散,在她身前形成一道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无数细小鳞片纹理的墨绿光盾!
轰——!!!
灰影漩涡狠狠撞在墨绿光盾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砂轮疯狂摩擦玻璃的尖锐嘶鸣!刺耳的音波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秦泰的太阳穴!他眼前一黑,耳孔瞬间溢出温热的液体!
光盾剧烈地波动、凹陷!上面流转的鳞片纹理疯狂闪烁、明灭!女婴小小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压向背后的窑壁!她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不似人声的尖啸,额头的墨绿雀痕光芒暴涨,深黑的瞳孔几乎完全被幽绿吞噬!墨绿的兽血正顺着她暴突的青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额头雀痕汇聚!
她在用鳞兽的血,硬抗鳞兽的杀招!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墨绿光盾上,一道蛛网般的裂痕骤然出现!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光盾剧烈闪烁,摇摇欲坠!鳞兽猩红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残忍的暴虐,另一只完好的巨爪也高高扬起,第二团毁灭灰影漩涡开始凝聚!它要彻底碾碎这个胆敢亵渎它血液的蝼蚁!
秦泰的心沉入无底深渊。光盾撑不住了!下一击,就是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
“叮铃…叮铃…”
极其轻微、如同风铃摇曳的脆响,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窑洞深处响起!声音空灵、飘渺,穿透了鳞兽的咆哮、光盾的嘶鸣和女婴的痛苦尖啸,清晰地钻入秦泰的耳中!
声音来自窑洞最深处,那片被厚重炭灰和坍塌土石掩盖的角落!
秦泰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声音来源!借着女婴墨绿光盾爆发的幽光,他赫然看到——那角落堆积如山的炭灰,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簌簌滑落!灰土之下,露出一片相对平整、颜色深沉的窑壁!
壁上,赫然刻着一幅巨大的、线条粗犷古朴的炭画!
画的核心,是一只振翅欲飞、姿态昂然的巨鸟!尖喙如钩,尾羽如焰,每一根线条都浸透着苍劲古老的力量感——正是红嘴雀!但这雀鸟的形态,远比肚兜和桃木锁上的更加原始、更加充满野性的威严!雀鸟的巨喙下方,刻着一圈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古老符文,符文中央,一点黯淡的、指甲盖大小的凹陷,正散发着微弱的、与秦泰掌心血雀烙印同源的…灼热波动!
而刚才那“叮铃”声,正是从符文中那点凹陷里传出!
“呃啊——!”女婴发出濒死的尖啸!第一面光盾在第二团灰影漩涡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轰然爆碎!墨绿光屑西溅!恐怖的冲击波将她小小的身体狠狠掼在刻有巨雀炭画的窑壁上!她口中喷出一股混杂着墨绿和暗红的污血,额头的雀痕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鳞兽发出胜利般的狂暴咆哮,第三团毁灭漩涡在爪尖急速凝聚!猩红的竖瞳锁定了贴在壁上、气息奄奄的女婴,带着碾碎一切的快意,就要再次拍下!
嗡!!!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刹那!秦泰掌心血雀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灼热狂暴的洪流顺着手臂经脉,狠狠冲向他几乎破碎的丹田!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与此同时,窑壁上那幅古老雀画中央的符文凹陷,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共鸣召唤,骤然亮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光束,如同跨越了时空的锁链,瞬间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鳞兽,也非女婴!
而是——秦泰那只烙印着血雀的左手!
噗嗤!
暗红光链精准地刺入秦泰掌心烙印!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融入血液的奇异触感!光链猛地绷首、回缩!
“啊——!”秦泰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掌心传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离地飞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暗红光链拖拽着,狠狠撞向窑壁那幅巨大的雀画!
没有预想中头破血流的撞击。在身体接触到冰冷窑壁的瞬间,那刻画着古老雀鸟和符文的区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暗红的涟漪!秦泰的身体,竟毫无阻碍地“融”了进去!
“吼——?!”鳞兽拍落的巨爪僵在半空,猩红竖瞳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人性化的惊愕和困惑。
就在秦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雀画涟漪中的同一瞬——
“咿呀——!!!”
贴在壁上的女婴,猛地抬起了头!她深黑的瞳孔此刻彻底化为两团燃烧的、冰冷的幽绿火焰!额头上黯淡的墨绿雀痕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力量,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紧随着那道即将消散的暗红光链,一头撞进了那圈尚未平息的暗红涟漪之中!
涟漪剧烈波动,瞬间收缩、平复。
窑壁上,只剩下那幅古老、粗犷、沉默的红嘴雀炭画,以及中央符文里那点重归黯淡的微小凹陷。
窑洞深处,死寂无声。
只有窑外,鳞兽那失去了目标的、充满了暴怒与不解的惊天咆哮,混合着风雪的呜咽,在群山之间疯狂回荡,震落千山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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