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六边形的囚笼**
程雨晴的指尖还残留着药片锯齿边缘的触感。她靠在育婴室冰凉的墙壁上，呼吸间尽是消毒水掩盖下的甜腥气。那条“欢迎回来，蜂后”的短信在手机屏幕上幽幽亮着，像一只窥视的眼。
“程医生？”小林的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轻得如同羽毛刮擦，“周院长找您。”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雨晴推门时，浓烈的檀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周明德背对着她站在神龛前，白大褂下摆沾着几点暗红。神龛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个漆黑的牌位，上面用金漆写着难以辨认的符文。牌位前的铜炉里，半凝固的暗红色物质正冒着细小的气泡。
“坐。”院长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程雨晴的口袋——那里还揣着没吃的药片。
程雨晴的视线被院长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钉住。戒指宽厚笨重，戒面刻着密集的六边形网格，网格中央嵌着一颗深红色的琥珀状物，随着光线变化，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您找我？”
院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节奏与昨夜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诡异重合：“听说你在量婴儿室的尺寸？”
“只是好奇结构。”程雨晴强迫自己看向墙上的建筑图纸——图纸上所有房间都是规整的矩形，与现实的六边形结构截然不同。
院长突然笑了，嘴角裂开的弧度让程雨晴想起监控里那个黑影：“1942年，德国人建的防空洞就在我们脚下。”他的指尖划过桌面，留下一道黏腻的反光，“六边形是最稳定的抗压结构，能承受...深层震动。”
程雨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板。深红色地毯边缘，几滴粉红液体正从缝隙渗出，形成细小的枝状图案，与她袖口沾染的陈冬梅衣摆液体一模一样。
“小林！”院长突然提高声音。实习护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脖颈的环形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带程医生去档案室取胎盘保存规范。”
走廊西侧的奶黄色铁门触手冰凉。“Archiv”的德文标牌下，门把手缠着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黏在金属上的、半透明的昆虫翅膜。小林掏出钥匙——钥匙柄竟是一小块六边形的蜂巢化石。
“我自己进去就行。”程雨晴试图阻拦。
小林的手己经按在门把上：“院长吩咐我协助您。”她的指尖划过翅膜，发出纸张摩擦般的窸窣声。
档案室的霉味里混着奇异的甜香。铁柜像蜂巢般排列，每个抽屉把手都是一个小小的六边形旋钮。程雨晴拉开最上层抽屉时，一叠泛蓝的X光片滑落在地。
“小心。”小林弯腰去捡，后颈的疤痕完全暴露——那根本不是疤痕，而是皮肤下嵌着的一圈环形金属接口，接口边缘渗出金黄色的蜜状物。
程雨晴捡起一张X光片对着气窗光线。嗡鸣声瞬间充斥耳膜——片子上不是骨骼，是无数叠加的六边形巢房，每个巢房里都蜷缩着模糊的人形阴影。巢房壁闪烁着金属光泽，阴影的头部位置伸出细管，连接着巢房顶端的某种脉动器官。最下方的德文标注刺痛她的眼睛：“**K?nigin Brutkammer**”（蜂后育婴室），日期：1942.11.23。
“这是...”程雨晴的喉咙发紧。
小林突然凑近，瞳孔收缩成诡异的竖线：“院长说这是废弃的暖气管道图。”她的呼吸带着蜂王浆的甜腻，“您该吃药了，程医生。您看东西都重影了。”
程雨晴猛地后退，脊背撞上铁柜。柜门弹开的瞬间，十几个玻璃罐滚落在地。福尔马林溶液泼溅而出，浸泡在其中的胎盘组织暴露在空气中——每个胎盘表面都布满六边形的凹痕，像是被蜂巢模具拓印过，脐带断口处覆盖着金色的结晶物。
“1985年火灾前的标本，”小林的声音忽远忽近，“陈护士长总说...新鲜的最好。”
程雨晴的指尖触到罐身标签。泛黄的标签上用德文记录着胎盘来源产妇的信息，最后一行小字让她血液冻结：“**Genmaterial erfolgreitegriert**”（基因物质整合成功）。
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程雨晴扶住柜子，目光扫过满地支离破碎的标本。在流淌的福尔马林液体中，一片脱离母体的胎盘组织正诡异地抽搐着，表面的六边形纹路如呼吸般明灭。更可怕的是，当她的视线与小林的影子在地面交叠时，实习护士清晰的影子旁，赫然多了一对微微震颤的昆虫翅影！
“找到你了。”陈冬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护士的白大褂沾满金粉，嘴角残留着蜂蜡碎屑。她枯瘦的手掌摊开，两粒六边形药片在掌心渗出淡金色液体：“不按时吃药，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程雨晴的目光死死盯住陈冬梅胸前。那块所谓的“工牌”在昏暗光线下终于显露真容——被树脂包裹的蜂巢碎片里，嵌着一张微型照片：年轻的陈冬梅穿着纳粹护士制服，怀里抱着的不是婴儿，而是一个布满复眼的硕大蜂蛹，蛹体表面伸出数十条脐带般的导管，连接着周围产妇鼓胀的腹部。
窗外传来密集的撞击声。程雨晴转头，只见玻璃外趴着数十只拳头大的蜜蜂，复眼闪烁着虹光，腹部的环状纹路竟组成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其中一只的复眼结构里，赫然映出小林后颈金属接口的放大影像！
药片突然在陈冬梅掌心震动。那些渗出的金色液体迅速流淌、变形，凝成一行德文：
**“Der Schwarm erwartet seine K?nigin.”**
（蜂群等待它们的蜂后）
小林冰凉的手指突然扣住程雨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程雨晴低头，只见自己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与X光片中一模一样的六边形网格纹路。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新短信只有两个字，却来自三个不同的未知号码，内容完全相同：
**“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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