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气氛紧张到极致之时。
一个清冷悦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人群后方悠悠传来:
“阿斯兰总管,何必如此为难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闪开一条道路,一位女子款步走来。
那女子身形高挑婀娜。
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的帷帽,轻纱垂落,遮住了她的容颜。
只隐约可见其如远山般的黛眉和挺翘的鼻梁。
她梳着一个极为考究的南齐飞天髻。
发髻高耸,云鬓堆叠,其间点缀着几枚小巧的珍珠钗饰,随着她的走动微微轻晃。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系着的一条北魏样式的蹀躞带。
那蹀躞带皮质乌黑,上面镶嵌着打磨光滑的玉片和银饰。
垂下的革带上,悬挂着诸如小刀、火镰、针筒等行路常用的物件。
其中,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格外显眼。
南齐的发髻。
北魏的腰带。
再加上这神秘的帷帽。
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与高贵气质。
与这胡商云集的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石玄曜的目光,在那女子腰间的青铜钥匙上停留了一瞬。
那钥匙的齿纹……
似乎有些眼熟!
是她!
凌月!
石玄曜心中巨震。
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处,以这种方式,再次遇到凌月!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会替自己解围?
阿斯兰见到来人,眉头微微一皱。
脸上的倨傲之色收敛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满:
“凌月姑娘,这是我们商队内部的事情,似乎与你无关吧?”
凌月走到庭中,微微一福,声音依旧清冷:
“阿斯兰总管此言差矣。这位石槃陀先生,乃是受我故人所托,前来投奔萨宝大人的商队。若因一场误会,便被拒之门外,岂非让外人笑我萨宝商队没有容人之量?”
她的话语不卑不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萨宝瞻此时也打着圆场笑道:
“阿斯兰,凌月姑娘说的是。石槃陀兄弟远来是客,些许小事,不必如此较真。来来来,大家继续饮酒,继续饮酒!”
阿斯兰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石玄曜一眼,却也不好再发作。
毕竟这凌月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连萨宝瞻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一场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石玄曜对着凌月抱拳道:
“多谢姑娘解围。”
凌月隔着帷帽,轻轻点了点头。
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
在萨宝瞻的邀请下,寻了个位置坐下,自始至终,未曾多言一句。
但石玄曜却能感觉到,那帷帽轻纱之后,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一首在暗中审视着自己。
他心中疑窦丛生。
这凌月,究竟是何来历?
她口中的“故人”又是谁?
还有她腰间那枚青铜钥匙,为何会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重新坐回席间。
宴席继续,但气氛己然不如先前热烈。
许多人的目光,都不时地在石玄曜和凌月之间游移,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石玄曜注意到,凌月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的那枚青铜钥匙,其齿纹的形状,竟然与他记忆中,都尉府后院那尊废弃铜佛底座的锁孔,以及凌肃之书房暗格的锁孔,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这凌月,与凌肃之,与那神秘的“玄鸟”组织,又或者与那批被藏匿的硫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的出现,绝非偶然!
而那过所文牒上的紫色印泥,此刻也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盘旋在石玄曜的心头。
一时间,石玄曜只觉得迷雾重重,危机西伏。
这小小的粟特胡邸,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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