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曜将过所文牒贴身收好。
眼神愈发深邃。
那枚紫色的粟特商会印章，如同一个无声的谜语，在他心中萦绕不散。
他清晰记得，第一章中，黑风谷伏击他的刺客，所用流矢的羽翼，便是用这种极为罕见的紫菀草汁染就。
紫菀草，南楚独有。
难道这张穆之信任的萨宝瞻，其背景也与南楚有关？
或者说，这枚印章本身，就是某种传递隐秘讯息的信物？
若萨宝瞻与南楚有关，那他此刻身处的这个胡邸，究竟是避风港，还是龙潭虎穴？
午时将近。
胡邸中庭己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巨大的波斯地毯铺满了庭院中央。
西周摆放着矮几，上面堆满了瓜果、烤肉和醇香的葡萄酒。
数十名即将随商队出发的粟特商人、各族护卫，以及一些前来送行的家眷，围坐一堂。
用各种语言高声谈笑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肉香和各种香料混合的奇异气息。
院落西周晾晒的胡锦，在阳光下更显色彩斑斓，流光溢彩。
为这场送行宴增添了几分奢华与异域风情。
石玄曜与张穆之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张穆之不时低声向他介绍着在场的头面人物。
“那位便是总管事阿斯兰。”
张穆之朝主位右侧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胡人努了努嘴：
“萨宝大人的内侄，仗着萨宝大人的势，平日里骄横跋扈，极难伺候。”
石玄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阿斯兰约莫二十五六岁，生得倒是白净。
只是眼神轻浮，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
正被几个艳丽的胡姬簇拥着，不时发出张扬的笑声。
萨宝瞻坐在主位，不时与身旁的几位重要商贾交谈，显得游刃有余。
酒过三巡。
萨宝瞻站起身，高举酒杯，用洪亮的嗓音说道：
“诸位！今日是我萨宝瞻商队启程西行的大好日子！感谢诸位兄弟一路相助，预祝我们此行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
气氛热烈。
“听闻今日我商队中，来了一位善舞的石槃陀兄弟？”
萨宝瞻目光转向石玄曜，朗声道：
“何不上前，为我等献上一舞，以壮行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石玄曜身上。
阿斯兰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挑剔与不屑。
石玄曜心中冷笑。
该来的总会来。
他缓缓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抱拳道：
“石槃陀献丑了。”
鼓乐声起。
节奏急促而热烈。
石玄曜深吸一口气，双臂展开。
随着鼓点，身体如旋风般转动起来！
胡旋舞，本是西域传来，以急速旋转、奔放跳跃为特点。
石玄曜虽未曾系统学过，但他武功高强，身法灵动，模仿记忆更是超群。
此刻他将内力贯于双足，身形稳如磐石。
旋转之际，衣袂飘飘，带起阵阵劲风。
他的舞姿，刚劲有力，又不失灵动飘逸。
每一个顿挫、每一次腾跃，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之上。
充满了阳刚之美与原始的野性。
庭院中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叫好声此起彼伏。
就连那原本一脸倨傲的阿斯兰，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然而，就在石玄曜一个漂亮的旋身急停，准备结束舞蹈之际，异变陡生！
“啪！”
一只盛满葡萄酒的银杯，突然从阿斯兰的席位上飞出。
不偏不倚，正砸向石玄曜的脚下！
酒液西溅。
银杯在地上翻滚。
鼓乐声戛然而止。
庭院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望着阿斯兰。
阿斯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懒洋洋地说道：
“石槃陀是吧？舞跳得倒是不错，只是……本总管看你有些面生啊。这杯酒，算是本总管赏你的。不过，我听说真正的胡旋舞高手，能在刀尖上起舞。不知石兄弟，可有这个胆量，为我们再舞一曲‘刀尖上的胡旋’？”
他话音刚落。
身旁便有两名护卫狞笑着拔出雪亮的弯刀，倒插入地，刀尖向上，寒光闪闪！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
甚至是羞辱！
在锋利的刀尖上跳胡旋舞，稍有不慎，便是皮开肉绽，甚至可能伤及性命！
张穆之脸色一变，正要起身。
石玄曜却暗中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阿斯兰，心中杀机一闪而逝。
这阿斯兰，分明是故意找茬。
若他今日退缩，不仅无法加入商队，更可能被怀疑身份。
“总管大人雅兴，”石玄曜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只是石槃陀技艺粗浅，怕是要污了总管大人的眼。”
阿斯兰冷笑一声：
“怎么？不敢了？若是不敢，便趁早滚出我萨宝家的商队！我们这里，可不养废物！”
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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