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渐渐散去。
商人们各自回房歇息，准备明日的启程。
石玄曜与张穆之也回到了他们的客房。
“少主，今日之事，多亏了那位凌月姑娘。”
张穆之仍心有余悸：
“只是，此女来历神秘，突然出手相助，不知是何用意。”
石玄曜的目光深沉如夜：
“她绝非寻常人物。你可见她腰间的装束？”
张穆之回忆道：
“她梳南齐飞天髻，却佩戴北魏的蹀躞带，确实有些古怪。寻常女子，断不敢如此混搭，除非……”
“除非她常年游走于南北之间，且身份特殊，不惧忌讳。”
石玄曜接口道，脑海中浮现出凌月腰间那枚青铜钥匙的轮廓。
“尤其是她腰间那枚青铜钥匙，”石玄曜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怀疑，它与我们正在追查的线索，有莫大关联。”
张穆之闻言一惊：
“少主是说……”
石玄曜点了点头：
“我曾见过类似的锁孔。一个在都尉府后院的铜佛底座，另一个，在凌肃之的书房暗格。”
张穆之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这凌月，竟与凌肃之有关？那她今日为何要帮我们？”
这正是石玄曜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若凌月是凌肃之的人，今日在阿斯兰刁难他之时，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但她偏偏出手解围。
是敌是友，愈发扑朔迷离。
“此事暂且不急下定论。”
石玄曜沉声道：
“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顺利混入商队，前往曹妃镇。至于这凌月，我会设法查探她的底细。”
他顿了顿，又道：
“还有那过所文牒上的紫色印泥，你也需留意，看看这萨宝瞻的商队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使用类似的印记，或者与南楚有何牵连。”
张穆之郑重点头：
“属下明白。”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变得警惕起来。
“石槃陀先生可在？”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
石玄曜示意张穆之戒备，自己则扬声道：
“何事？”
“我家主人有请石先生一叙。”
门外之人答道。
“你家主人是？”
“凌月姑娘。”
石玄曜与张穆之心头同时一震。
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石玄曜沉吟片刻，道：
“请稍候。”
他对张穆之道：
“你在此等候，若有异动，相机行事。”
张穆之会意，手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石玄曜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胡服的健仆，神色恭谨。
在那健仆的引领下，石玄曜穿过几条回廊，来到胡邸后院一处僻静的所在。
这里是一片小小的竹林。
月光洒下，竹影摇曳。
竹林深处，设有一方石桌，两只石凳。
凌月己摘下了帷帽，静静地坐在石桌旁。
月光照亮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鼻梁挺首，唇线分明。
只是她的眼神，却比月光还要清冷几分，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身上那南齐的发髻与北魏的蹀躞带，在她身上丝毫不见突兀，反而衬托出一种独特的气质。
“石先生，请坐。”
凌月的声音如同玉磬相击，清脆悦耳。
石玄曜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
“凌月姑娘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见教？”
凌月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茶香袅袅。
“石先生不必如此戒备。”
她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今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我有些好奇，石先生一身武艺不凡，为何甘愿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商队做护卫？”
石玄曜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茶水微涩，却能清心提神。
“江湖漂泊，为稻粱谋罢了。”
他答得滴水不漏。
凌月凝视着他，片刻后才道：
“石先生可知，你那份过所文牒，从何而来？”
石玄曜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听闻是萨宝大人相助。”
“萨宝瞻？”
凌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确实有几分能量。但那文牒上最重要的印章，却非他所能轻易取得。”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石桌上轻轻一点。
仿佛点在了石玄曜的心上。
“尤其是那枚紫色的粟特商会印章。”
石玄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果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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