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那撕裂黄昏的惊恐呼哨,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青草谷傍晚的温馨烟火气。谷地里短暂的宁静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炸锅般的恐慌!
“野猪群?!”
“好多?有多大?!”
“西边!快!抄家伙!”
刚刚结束劳作、正准备享用晚餐的兽人们,脸上丰收的喜悦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野猪群!而且是冲着谷地来的!在兽人的认知里,成群的、发狂的野猪,其破坏力丝毫不亚于凶残的鬣狗族!它们那巨大的体型、锋利的獠牙、狂暴起来无视陷阱和障碍的蛮力,足以踏平部落脆弱的防御,将田地里辛苦一季的收获践踏成泥!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雌性们尖叫着护住幼崽往谷地中心退缩,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战士们则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红着眼睛抓起手边的武器——骨矛、石斧、削尖的木棍,在草叶和几个鹿族战士的嘶喊下,跌跌撞撞地朝着西侧新开垦的、靠近山坡的农田方向涌去!那里,是粟米田和山药藤架所在,是部落的命脉!
阿灰的反应最快。哨声未落,他己如一道灰色闪电般从议事广场的石头上弹起!熔岩般的红瞳瞬间锁定了西侧山坡的方向,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庆典时的专注,而是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杀意!他反手拔出腰间的铁匕首,冰冷的锋刃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寒芒,另一只手则抓起了靠在旁边的沉重石矛。
“阿灰!”林晓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阿灰左肩的伤才刚好不久!硬碰硬去对抗狂暴的野猪群,无异于以卵击石!
阿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高大而沉默的身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汇入涌向西侧的混乱人流中。他左臂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步伐却稳如磐石,仿佛一座移动的、即将爆发的火山。
林晓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不能干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焦急地在谷地里扫视。硬角爷爷!木爪!还有那些陷阱!对!陷阱!那是他们防御计划的一部分!
“硬角爷爷!木爪!”林晓禾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尖利,她跌跌撞撞地跑向靠近谷地边缘、木爪那叮当作响的工棚方向,“陷阱!西边的陷阱!快!启动!”
硬角爷爷正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把沉重的石锤,听到林晓禾的喊声,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对!陷阱!挖好的那些坑!还有尖木桩!”
木爪巨大的身影也从冒着热气的工棚里钻了出来,他手里还握着一柄刚刚淬火、通体暗红的沉重铁锤。他那双沉静的熊眼扫过西侧山坡的方向,又看了看焦急的林晓禾,二话不说,将铁锤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迈开大步就朝着西侧奔去,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颤。
林晓禾紧跟着他们。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西侧山坡边缘时,眼前的情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暮色苍茫中,只见西侧山坡的密林边缘,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翻滚!无数高大壮硕、覆盖着钢针般鬃毛的黑影,正嘶吼着、喷着灼热的白气,如同失控的黑色洪流,朝着谷地新开垦的农田猛冲下来!领头的几头野猪体型大得惊人,如同移动的小山丘,弯曲锋利的獠牙在暮色中闪烁着森然白光,巨大的蹄子践踏着地面,发出沉闷如雷的轰响!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那片散发着谷物和块茎气息的金黄田野!
“拦住它们!”草叶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挥舞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和其他战士一起,在农田边缘组成了一道单薄而绝望的人墙。骨矛刺在野猪厚实的皮甲上,如同挠痒痒般被轻易弹开!石斧砸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一个冲得太前的兔族战士被一头暴怒的公猪獠牙猛地一挑,惨叫着飞了出去!
防线如同纸糊般一触即溃!狂暴的野猪群如同决堤的洪流,眼看就要冲入金黄的粟米田!
就在这时,阿灰动了!
他没有像其他战士那样试图正面硬撼那无可阻挡的冲击。他那熔岩般的红瞳如同最精准的猎手,瞬间锁定了野猪洪流侧翼一头相对靠后、体型稍小的母猪!它正低着头,狂暴地跟随着前面的巨兽冲锋,相对脆弱的脖颈暴露无遗!
机会!一闪即逝!
阿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混乱的侧翼骤然切入!他将沉重的石矛狠狠插在地上作为支撑,整个人借力腾空跃起!受伤的左臂紧紧夹住身体,所有的力量、速度、精准,都灌注在紧握铁匕首的右臂!
一道冰冷、决绝、快如闪电的黑色细线,自半空中无声划过!
噗嗤!
精准无比!那柄打磨锋利的铁匕首,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深深刺入了那头野猪脖颈侧面最脆弱的血管和气管交汇处!
滚烫的猪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那头母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轰然侧翻,巨大的惯性让它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溅起漫天尘土!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精准而致命的一击,如同在狂暴的野猪洪流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未能阻挡整体的冲击,却让冲锋的野猪群出现了一丝混乱和短暂的迟滞!尤其是领头的几头巨大公猪,似乎被同伴的惨死和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冲锋的方向出现了微妙的偏移!
“就是现在!拉!”硬角爷爷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早己埋伏在陷阱触发点附近的几个鹿族战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动手中粗壮的藤索!
嘎吱吱——轰隆!
山坡边缘,几处被伪装过的、覆盖着浮土和草皮的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下面布满了削尖木桩的深坑!冲在最前面的两头巨大公猪猝不及防,嘶吼着栽了进去!锋利的木桩瞬间刺穿了它们相对柔软的腹部和腿脚,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垂死的哀嚎!
“放!”木爪那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立在一处陡坡上方,手中那柄沉重的铁锤高高举起,对着旁边一根用粗壮原木和藤蔓巧妙架设的、蓄势待发的巨大撞木,狠狠砸下!
轰!
粗壮的撞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从陡坡上滚落!目标首指野猪群侧翼几头试图绕过陷阱坑的野猪!
嘭!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令人头皮发麻!一头野猪被撞木狠狠砸中侧肋,庞大的身躯如同破布袋般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坡的岩石上,眼看就不活了!另外两头也被撞得踉跄翻滚,冲锋的势头被彻底打断!
陷阱!木爪那沉重的撞木!再加上阿灰那如同毒蛇般精准致命的突袭!
三重打击之下,狂暴的野猪洪流被硬生生遏制了!剩下的野猪被深坑里同伴的惨嚎、被撞木的恐怖威力、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阿灰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所震慑!它们眼中那狂暴的赤红开始被恐惧所取代,冲锋的阵型彻底混乱,不少野猪开始惊恐地嘶鸣,掉头朝着来时的密林方向溃逃!
“挡住缺口!别让它们冲进田里!”草叶抓住机会,嘶声力竭地指挥着战士们用木棍、石块,甚至点燃的火把,驱赶着那些试图从陷阱和撞木间隙冲入农田的零星野猪。
战斗并未完全结束,零星的嘶吼和碰撞声仍在继续。但最致命的冲击波,己经被成功化解!金黄的粟米田和翠绿的山药藤架,在暮色中安然无恙!
林晓禾站在山坡边缘,剧烈地喘息着,心脏还在狂跳。她看着阿灰沉默地从那头死去的母猪脖颈上拔出染血的匕首,动作因为左肩的牵拉而微微一顿,但他熔岩般的红瞳扫过安然无恙的农田时,里面翻涌的杀意稍稍退去,被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取代。她看着硬角爷爷激动地拍打着鹿族战士的肩膀,看着木爪沉默地走到滚落的撞木旁,检查着上面的撞击痕迹,沉静的熊眼中闪烁着对“工具”力量的重新评估。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尖锐的童音在混乱中响起:
“小禾苗姐姐!阿灰哥哥!看!看那边!”
是小石!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小手指着山坡下、陷阱深坑的边缘,小脸上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林晓禾和阿灰同时顺着小石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其中一个陷阱深坑的边缘,长耳叔公那枯瘦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扑倒在那里!他的一条腿陷入了陷阱边缘松软的塌陷土里,挣扎着无法拔出。而他手中,那根象征着他固执与权威的歪扭木杖,此刻正死死地、以一种近乎搏命的姿态,卡在一头刚刚挣扎着想要爬出深坑、后腿被尖木桩刺穿、正疯狂扭动嘶吼的受伤野猪的獠牙上!
那头野猪因为剧痛和被困而彻底疯狂,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木杖,长耳叔公枯瘦的身体被拖得在地上翻滚,眼看就要被拽进深坑,落入那布满尖桩的死亡陷阱!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之前的怨毒和傲慢荡然无存!他死死抓着那根救了他一命、此刻却可能将他拖入地狱的木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最危险的前沿!也许是想在最后时刻守护他曾经嗤之以鼻的田地?也许是被混乱裹挟?也许……只是单纯的意外?
但此刻,原因己经不重要。
时间仿佛凝固。陷阱深坑里垂死野猪的嘶吼、木杖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长耳叔公绝望的喘息,交织成一曲死亡的挽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再次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是阿灰!
他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熔岩般的红瞳锁定了那根即将断裂的木杖和长耳叔公被拖向深坑的身体!他将铁匕首反手咬在口中,受伤的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扣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作为支点,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探出!
他的右手,那只覆盖着灰毛、骨节分明、刚刚才染过野猪鲜血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力量,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长耳叔公那只枯瘦的、正死死攥着木杖的手腕!
“松手!”阿灰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长耳叔公耳边炸响!
长耳叔公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对上阿灰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冰冷火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力量的熔岩红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木杖的手!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
咔嚓!
那根歪扭的木杖,在野猪狂暴的撕扯下,应声而断!
而阿灰那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发力,如同拔萝卜般,硬生生将长耳叔公那枯瘦的身体从陷阱边缘的塌陷土里拽了出来,向后甩去!
长耳叔公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跌落在安全的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剧烈地咳嗽着,浑身沾满泥污,惊魂未定。
与此同时,失去拉扯的野猪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连同那半截断裂的木杖,一起重重地跌回了布满尖桩的深坑深处,发出最后的、沉闷的撞击声。
阿灰则借着反拽的力量,身体灵巧地向后一荡,稳稳落地。他吐出咬在口中的匕首,熔岩般的红瞳冷冷地扫了一眼深坑里不再动弹的野猪,又扫了一眼瘫在地上、如同烂泥般喘着粗气的长耳叔公,眼神淡漠,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刚才那惊险的救援,对他而言,只是如同拂去一片落叶般自然。
林晓禾冲上前,扶起剧烈咳嗽的长耳叔公。老人枯瘦的身体在她怀中瑟瑟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被彻底击碎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看着阿灰那沉默离去的、重新投入清剿残余野猪战斗的灰色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空空如也的双手——那根代表了他一生固执的木杖,己经和那头野猪一起,永远留在了死亡的深坑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哽咽,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泥污,无声地滑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
守护家园的力量,并非只来自锋利的獠牙。
有时,它来自精心编织的荆棘陷阱。
有时,它来自沉默却精准的致命一击。
有时,它甚至……来自对最顽固荆棘的一次意想不到的援手。
青草谷的夜,在血腥与泥土的气息中再次降临。但这一次,谷地里弥漫的,除了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韧的凝聚力。那点议事广场石台上的长明灯火,在晚风中摇曳,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坚定,更加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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