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画笔,将青草谷的坡地染上了令人心醉的暖色。沉甸甸的、如同流淌黄金般的粟穗,在微风中谦逊地低垂着头,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烁着的光泽。野山药的藤蔓爬满了特意为它们搭建的简陋棚架,叶片下隐藏着一个个鼓胀的块茎,昭示着地下的丰饶。移栽的荠菜、车前草、灰灰菜也郁郁葱葱,点缀在田垄边缘,如同一块块翠绿的地毯。
丰收!
这是青草谷部落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盛景!
空气里弥漫着新谷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和一种名为“希望”的、令人心头发烫的气息。连往日里盘旋在谷地上空的贫瘠和压抑,也被这金灿灿的喜悦驱散得无影无踪。
为了这一天,整个部落己经忙碌了许久。倒塌的窝棚被更坚固的半地穴式房屋取代,虽然依旧简陋,但整齐了许多。谷口那片被鬣狗族撞开的巨大蕨类植物墙,被硬角爷爷带着人用砍伐来的粗壮原木和坚韧藤蔓加固,形成了一道更可靠的屏障。陷阱和削尖的木栅栏沿着谷地边缘的薄弱点延伸,如同警惕的哨兵。
而最让兽人们感到新奇和振奋的,是谷地中央那片被平整出来的空地——议事广场。虽然只是用脚踩实了的泥地,边缘象征性地摆了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作为“座位”,但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秩序和可能。此刻,广场中央燃起了一堆格外旺盛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的脸庞。
丰收庆典,开始了!
草叶带着几个雌性,用新烧制出来的、虽然依旧粗糙但形状规整了许多的陶罐,盛满了刚刚煮好的、散发着浓郁谷物清香的粟米粥。金黄的米粒在乳白色的汤水中翻滚,热气腾腾。旁边的大石板上,则堆满了烤得焦香西溢的粟米棒子,外壳微微裂开,露出里面金黄的米粒,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甜香。
“开饭啦!”草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洪亮和喜悦,如同庆典的号角。
兽人们欢呼着围拢上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当第一口滚烫、软糯、带着纯粹谷物甜香的粟米粥滑入喉咙时,许多年长的兽人眼中瞬间涌出了浑浊的泪水。他们贪婪地咀嚼着烤粟米,感受着牙齿咬破焦脆外壳、里面软糯米粒在口中爆开的满足感。这是粮食的味道!是饱腹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是青草谷从未品尝过的、踏实的幸福!
小石抱着一根比他脸还大的烤粟米棒,啃得满脸金黄,圆圆的熊耳朵满足地一抖一抖,含糊不清地嚷嚷:“好吃!比肉还好吃!小禾苗姐姐是兽神派来的!”童言无忌,却道出了许多兽人心底的认同。
林晓禾站在人群稍外围,看着眼前这充满了原始欢乐和满足的画面,心中百感交集。从坠崖穿越的绝望,到被当成猎物的恐惧,再到用野菜换取栖身之所,开垦贫瘠的土地,对抗虫害和长耳叔公的质疑,经历血腥的战斗,首至今日的丰收……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却又无比真实。她的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眼角却有些。
就在这时,一道沉默的灰色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了她的身边。
是阿灰。
他左肩的伤己经好了大半,虽然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那股属于战士的沉稳和力量感己经恢复。他换上了洗干净的兽皮衣,覆盖着灰褐色短毛的脸上,那道被鬣狗爪牙留下的浅浅疤痕,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冷硬,反而增添了几分历经生死的悍勇。他熔岩般的红瞳扫过喧闹庆祝的人群,最终落在林晓禾身上,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感激,有认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一根烤得恰到好处、散发着焦香的粟米棒子递了过来。
林晓禾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伸手接过:“谢谢。”
阿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林晓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热,连忙低下头,小口咬了一口手中的粟米棒。焦香软糯,带着阳光的味道。
“你的伤……好点了吗?”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左肩的位置。
“嗯。”阿灰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比以往清晰了许多。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仿佛在感受那曾经虚握的力量。
就在这时,鹿婆婆在草叶和硬角爷爷的陪同下,缓缓走到了篝火旁。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敬畏和期待,聚焦在这位睿智的长者身上。
鹿婆婆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洋溢着喜悦的脸庞,扫过那沉甸甸的粟穗,扫过焕然一新的谷地,最终,落在了林晓禾和阿灰的身上。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温和而欣慰的笑容。
“孩子们,”鹿婆婆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看看我们的粟,看看我们的家。这是兽神赐福吗?也许是。但更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汗水、勇气,还有……”她的目光在林晓禾身上停留,“……那些从异世带来的、像星星一样的智慧火花,换来的!”
她顿了顿,拐杖轻轻点了点脚下坚实平整的土地:“以前,我们像风中的草籽,朝不保夕。现在,我们有了能扎根的土地!有了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有了能守护家园的战士和围墙!”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但这一切,还不够!”
鹿婆婆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篝火和谷地,看向了更广阔的未来:“青草谷,不能永远只是‘谷’!我们要有更多结实的房子,能遮风挡雨!要有存更多粮食的地窖,不怕寒冬!要有能做出更好工具的地方!要让我们的小崽崽们,不光知道怎么找吃的,还要认识更多的字,懂更多的道理!我们要让青草谷,变成一座真正的、能养活更多族人、能挡住所有豺狼的——城!”
“城!”
这个陌生的词汇,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兽人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虽然依旧懵懂,但鹿婆婆描绘的图景——坚固的房屋、丰足的仓库、传授知识的地方、安全的庇护所——却像一幅从未见过的、充满诱惑的画卷,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最深沉的渴望!连角落里的长耳叔公,浑浊的眼睛里也第一次没有了抗拒,只剩下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复杂的震撼和茫然。
“为了我们的‘城’!”鹿婆婆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根光滑的木杖,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点亮它吧,小禾苗!点亮我们青草谷的‘长明之光’!让它照亮我们脚下的路!”
所有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林晓禾!
林晓禾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兽皮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个她倾注了无数心血和失败的作品——一盏极其简陋的油灯。
主体是一个用相对细腻的灰砂岩仔细凿磨出的浅碗,碗壁很厚,显得笨拙却稳固。碗的中央,固定着一根用特殊耐烧草茎搓成的灯芯。碗里盛放着大半碗半凝固的、深褐色的膏状物——那是她反复试验了无数次才找到的最佳配比:部落储存的动物油脂熬化后,混合了碾碎的松脂块粉末,以及极其微量的、散发着奇异药香的金毛狗脊根茎粉末(她发现这东西能显著稳定火焰,减少黑烟)。
她捧着这盏粗糙的油灯,如同捧着整个青草谷的希望,一步一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向篝火旁那块特意留出的、相对平整的石台。
阿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如同最坚实的影子,熔岩般的红瞳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确保没有任何意外打扰这神圣的时刻。
林晓禾将油灯稳稳地放在石台中央。她取出一根点燃的小木棍,凑近那根微微探出膏体的灯芯顶端。
她的手,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嗤……
一点极其微弱的、黄豆大小的橘黄色火苗,在灯芯顶端挣扎着亮起,随即稳定下来!它不像篝火那样猛烈跳跃,也不像火把那样噼啪作响。它只是安静地、持续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柔和、温暖、恒定的光芒!
成功了!
广场上死寂一片!所有的兽人,包括鹿婆婆、草叶、硬角爷爷,甚至长耳叔公,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台上那一点微弱却顽强、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火!
那一点光,是如此微小,在巨大的篝火旁甚至显得有些不起眼。
但它又是如此明亮!如此坚定!
它驱散了石台周围一小片浓重的黑暗,将石台粗糙的纹理和油灯本身笨拙的形状都清晰地映照出来。那稳定、持续、毫不摇曳的光晕,散发着一种篝火和火把都无法比拟的、令人心安的宁静力量!
这是从未有过的光!
这是属于“城”的光!
“亮了……真的亮了……”
“不会灭……它不会灭……”
“长明……长明之光……”
兽人们喃喃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他们从未想过,除了狂暴的火焰,光明还能以这样一种温和、持久的方式存在!这小小的灯火,在他们眼中,己然超越了照明本身,成为了知识、秩序、以及那个名为“城”的未来的神圣象征!
就在这时,一只覆盖着灰褐色短毛、骨节分明、带着战斗留下细微疤痕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覆盖在了林晓禾那只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依旧搭在石台边缘的手上。
是阿灰。
他的掌心温热而粗糙,带着长期握持武器的硬茧,传递着一种无声的、磐石般的支撑力量。
林晓禾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
篝火跳跃的光芒与油灯柔和的光晕交织在一起,映照着阿灰那张覆盖着短毛、线条冷硬的侧脸。那道浅浅的疤痕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熔岩般的红瞳不再冰冷,里面翻涌着一种林晓禾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光芒——是守护,是认可,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在生死与共中悄然滋长的羁绊。
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如同磐石般扫视着周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但他那只紧握着她手的大手,却传递着比任何话语都更清晰、更坚定的力量。
林晓禾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在灯火映照下微微发烫。她没有挣脱,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指尖传来的,是彼此掌心微微的汗意,是共同的成就与喜悦,是脚下这片被灯火照亮、名为“青草谷”的土地上,那蓬勃跳动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脉搏。
灯火初明,掌心相握。
谷地无声,星火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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