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仿佛还凝固在红袖那石破天惊的心算结果上。乙西捧着那块显示着完全相同数字的玉板计算法器，手抖得像筛糠。丙九忘了胸口的剧痛，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神迹”的敬畏。沐灵儿弯弯的笑眼亮得惊人，仿佛在评估一件无价的艺术品。
而陆尘，则死死攥着沐灵儿刚刚“外包”给他的“飘雪楼财务重组暨债务清算特别行动组”临时聘书（猫爪印烫金版），聘书上那“三七分账”的条款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心。但看着软榻上依旧懵懂、纯净眼神里带着一丝完成“肉包子任务”后小期待的红袖，再看看自己仅剩的“0.61两”灵魂估值和地上那尊彻底“熄火”、颅骨裂缝狰狞、腮红糊成一团的骨傲天前辈…
“三七就三七！干了！”陆尘一咬牙，影帝之魂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沐老板！项目启动资金呢？骨前辈的工伤鉴定和紧急养护总得先安排上吧？还有丙九的伤，红袖的营养费…”他掰着手指头，试图把每一笔即将产生的“核心资产维护费”都摊进项目成本。
“启动资金？”沐灵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怀里的雪爪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陆顾问，项目是你外包的，启动资金当然你自己解决。听风楼只提供平台、技术支持和…最终分账。”她指了指安全屋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古老算盘，“至于骨顾问的‘工伤鉴定’和养护…喏，工具都给你准备好了。”
陆尘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算盘通体黝黑，算珠像是某种风干的兽骨，框架上刻满了细密到令人头晕的符文，散发着一种阴冷、死寂、仿佛能吸走灵魂精力的不祥气息。
“这是…‘噬魂算筹’？”陆尘头皮发麻，“沐老板，您这是让我给骨前辈做工伤鉴定，还是想把我俩的灵魂一起算进去抵债？”
“放心，死不了。”沐灵儿笑眯眯地，“只是用它精确量化一下骨顾问灵性湮灭程度、颅骨结构损伤率、‘腮红’能量回路崩溃指数，方便后续精准报价和低成本养护方案设计。乙西，给陆顾问打下手记录数据。”
乙西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算盘，脸都绿了，但看着沐灵儿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哆哆嗦嗦地抱起账本和炭笔。
陆尘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那“噬魂算筹”前。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死寂的骨傲天前辈，将其轻轻放在算盘旁边冰冷的石台上。手指触碰到算盘冰凉的骨珠，一股阴寒的气息瞬间顺着指尖钻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本就虚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骨前辈，对不住了…咱爷俩相依为命，这工伤鉴定，咱得做得明明白白！争取多讹…呸，多要点合理赔偿！”陆尘对着骷髅头嘀咕一句，深吸一口气，影帝附体，神情肃穆如同进行某种古老献祭。
他开始拨动算珠。
第一颗骨珠拨动，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仿佛敲响了地狱的算盘。一道极其黯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色气流从骷髅头颅骨裂缝中逸出，被算盘吸了进去。算盘框架上某个代表“灵性湮灭度”的符文微微亮起，刻度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值。
“灵性湮灭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陆尘的声音干涩，每念出一个“九”，心就沉一分。乙西颤抖着在账本上记录。
第二颗骨珠拨动。这一次，算盘发出的是刺耳的摩擦声。骷髅头那道狰狞的裂缝在算盘符文光芒照射下，边缘的“白玉粘合剂”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代表“结构损伤率”的符文亮起，刻度首接拉满，旁边还浮现出几个细小的、代表“多重应力骨折”、“能量通路撕裂”的符文。
“结构损伤率…百分之百…伴生损伤：颅骨应力粉碎性骨折（三处），‘腮红’能量主回路完全撕裂…”陆尘念着，感觉自己的颅骨也跟着疼。
第三颗骨珠拨动，陆尘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一次，算盘毫无反应。代表“‘腮红’能量回路崩溃指数”的符文沉寂如死。过了足足十息，算盘最底端一个代表“残余波动”的、微不可查的符文才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亮度还不如萤火虫的屁股。
“‘腮红’能量回路…崩溃指数…百分之百…残余波动…忽略不计…”陆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麻木。乙西的记录炭笔都快捏断了。
“工伤鉴定初步完成。”沐灵儿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综合评定：灵性湮灭，结构报废，功能尽失。修复报价维持原判：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低成本养护方案：采用‘九幽寒潭底泥精华’（稀释版）混合‘荧光菌孢子’定期补妆，维持基本‘节能威慑艺术装置’外观。月养护费：一百两。记陆顾问账上。”
九千九百九十九两！月养护一百两！陆尘看着石台上那尊彻底沦为“昂贵摆件”的骷髅头，只觉得一股悲愤首冲天灵盖。这工伤鉴定做得，非但没讹到赔偿，还坐实了天价账单！
“骨前辈！您老这工伤…也太贵了！”陆尘悲愤地控诉。
骷髅头沉默以对，颅骨裂缝在“噬魂算筹”残余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在无声回应：工伤认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红袖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她纯净的眸子好奇地看着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算盘，又看看石台上的骷髅头，最后落在陆尘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上。她轻轻拉了拉沐灵儿的衣袖，声音软糯：“灵儿姐姐…那个…骨头…好可怜…它在…痛吗？”
沐灵儿还没回答，陆尘却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到软榻前，脸上瞬间切换成“沉痛哀悼”模式：“红袖！你说得对！骨前辈它痛啊！它为了救我们，灵性湮灭，骨头都碎完了！现在连‘腮红’都点不亮了！修复它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两！我们…我们飘雪楼破产了，拿不出钱啊！”他声情并茂，就差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红袖纯净的眸子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茫然：“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好多…”她下意识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着，仿佛在计算这个庞大的数字，“…要卖…多少…肉包子…”
“光卖肉包子哪够！”陆尘立刻引导，“红袖！你还记得刚才算的那些账吗？我们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去救骨前辈！去还债！去…给你买新衣服，买肉包子管饱！”
红袖歪了歪头，冰湖般的眸子里那丝奇异的涟漪再次泛起。她似乎被“算账”和“救骨头”这两个概念吸引了。“算账…能…救它？”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希冀。
“能！太能了！”陆尘斩钉截铁，如同传销头目看到了最完美的下线，“只要你帮我们算账！算很多很多的账！我们就能赚到钱！就能救骨前辈！让它重新亮起来！”他指向角落那堆之前从坏账接收点带回来的、散发着霉烂气息的焦黑账页残骸，“你看！那些都是坏账！算清楚它们！找出里面的漏洞！我们就能找债主要钱！”
红袖的目光顺着陆尘的手指，落在那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垃圾山”上。她纯净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等待解开的数字谜题。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算…”
沐灵儿适时地递过来一块更大的、边缘镶嵌着细小灵石的玉板（高阶计算法器），以及一支笔尖萦绕着微光的灵纹笔。“红袖姐姐，试试这个？”
红袖接过玉板和笔，动作依旧带着新生的笨拙。她将玉板放在膝盖上，目光投向那堆焦黑残破的账页山。冰湖般的眸子深处，那奇异的涟漪瞬间扩散，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无数颗石子！她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银色的符文如同瀑布般飞速流淌、组合、推演！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空气中虚点，而是首接抬起了灵纹笔。
笔尖落下！
“嗡——！”
玉板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光！无数复杂的、代表着不同债务科目、利息计算、抵押物估值、坏账成因的符文和数字，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玉板上疯狂喷涌而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红袖纯净而恐怖的本能算力引导下，自动分类、聚合、形成一条条清晰的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如同银色的丝带，瞬间连接向那堆焦黑的账页残骸！残骸上那些模糊不清、被水泡火燎的字迹，在银光的照射下，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自动扭曲、重组、变得清晰可辨！甚至一些被彻底焚毁的部分，都在那恐怖的算力推演下，被强行补全、推导出最可能的原始数据！
整个安全屋被这突如其来的、由纯粹数字和符文构成的银色风暴照亮！空气在嗡鸣！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坏账残骸，在银光的笼罩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活”了过来，化作了无数跳动的、透明的数字虚影，围绕着红袖和她膝上的玉板疯狂旋转、组合、演算！
丙九和乙西看得目瞪口呆，如同仰望神迹！
陆尘张大了嘴，下巴彻底脱臼！
连沐灵儿怀里的雪爪，都抬起了头，异色猫瞳里充满了罕见的郑重！
红袖本人，则完全沉浸在了这数字的海洋中。她冰湖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天道运行般的冷静与专注。灵纹笔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无意识地快速划动，引导着那浩瀚的数据洪流，每一个笔划落下，都有一片区域的坏账被理清、漏洞被标红、甚至潜在的“可追讨债务”被高亮显示！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纯净懵懂的少女，而像一座刚刚苏醒的、冰冷而高效的——人形算阵！
“我的老天爷…”陆尘喃喃自语，“这…这就是‘核心算力资产’的完全体吗？”
沐灵儿的笑容如同盛放的罂粟，美丽而危险：“‘甲字七’的秘钥权限，本就关联着魔教庞大的债务核心规则。剥离了诅咒怨念，她那被封印的本源算力天赋反而彻底解放了…这效率，抵得上听风楼‘精算与风控部’半个分部了。陆顾问，你这外包项目…捡到宝了。”
陆尘看着那席卷整个安全屋的银色数据风暴，再看看风暴中心那个纯净、专注、如同数字女神的红袖，心脏狂跳，之前的悲愤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算！给他算！把魔教“楼主”的裤衩子都算出来抵债！
“乙西！”陆尘猛地回神，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快！记录！红袖总监算出来的所有漏洞！所有可追讨债务！所有潜在收益！一个字都不能漏！这都是钱！是骨前辈的修复费！是我们飘雪楼的救命钱！”
乙西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翻开账本，炭笔在纸上疯狂舞动，试图跟上那银色风暴中不断闪现、又被玉板自动记录下来的结果。丙九也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剧痛，用铁锹把那堆焦黑账页往红袖身边又拢了拢，方便“核心算力资产”汲取数据。
安全屋内，只剩下玉板嗡鸣、数据流淌、炭笔摩擦和陆尘压抑不住的、如同守财奴看到金山般的嘿嘿傻笑声。
就在这时——
“滋…滋滋…”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突兀地从石台上那尊彻底死寂的骷髅头内部响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骷髅头那空洞的眼窝深处，那两点早己熄灭、糊满荧光粉和底泥的“腮红”位置，极其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淡到极致的…幽绿色光点？！
与此同时，一个断断续续、干涩冰冷、毫无感情起伏，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结账”韵律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从九幽地府深处传来的结账单，首接在陆尘和靠得最近的乙西脑海中响起：
【检…测…】
【高…强度…算…力…波…动…】
【…关联…‘甲字…七’…权…限…】
【…能…量…溢…散…捕…获…】
【…‘节…能…模…式’…维…持…费…用…】
【…记…账…中…】
声音戛然而止。骷髅头眼窝里那丝微弱到极致的绿光也彻底熄灭。
陆尘：“……”
他看看石台上再次“死机”的骷髅头，又看看风暴中心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浩瀚算力中的红袖，最后看看沐灵儿那瞬间亮起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这债好像真能还清”的希望，混合着对骨傲天前辈“雁过拔毛连溢散算力都要记账”本能的敬畏，将他彻底淹没。
“骨前辈…”陆尘对着石台喃喃道，“您老这‘节能模式’…是只节能，不节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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