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碑碎屑簌簌滚落脚边,夜宸渊盯着孔子石像腹部裂开的幽深洞口。那里面蜷缩着一套刺眼的明黄色骑手服,肩章上咧着嘴的袋鼠标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廉价的荧光,像一只窥伺的毒眼。程老大倒抽一口冷气,粗糙的手指死死抠进自己油腻的裤缝:“娘咧…孔圣人肚子里…藏着这玩意儿?”他声音发颤,带着一种信仰崩塌的茫然。
夜宸渊没说话,指尖抚过石碑上那个刚刚刻下的、边缘还带着激光灼痕的“0”。刻痕深陷,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昨夜惩戒堂里三百个“郑守仁”打算盘的声音、那血红的“灭世倒计时:42天”的摩斯密码、董事长备忘录上“消灭零的概念”的冰冷字句…还有眼前这荒诞到极点的骑手服,如同碎裂的镜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后,碎片拼合出一个狰狞的轮廓:美团宇宙正用最基础的数学,编织一张覆盖整个世界的牢笼。而“零”,这个代表无和起点的符号,是它们恐惧的钥匙,也是他手中唯一的武器。
“知识,”夜宸渊的声音在寂静的碑林里响起,低沉却带着滚烫的锋芒,“得用知识砸碎它们的狗笼子!”他猛地弯腰,从脚边散落的一堆被撕烂的《科学算经》残页里,飞快地抽出几张相对完整的。炭笔在他指间翻飞,发出急促的沙沙声。这一次,他写的不是简单的“1、2、3”,而是一串串奇异的符号和图形:简洁的等号、清晰的分数、奇妙的几何三角…还有那个无处不在、圆润而危险的“0”。每一笔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程老大看着他笔下那些“鬼画符”,胖脸上的肉抖了抖,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破棉袄后襟,仿佛那里面藏着最后的炊饼,能抵御这即将到来的、他完全看不懂的风暴。他把心一横,弯腰抱起地上那个沉重的圣贤书箱,箱子底部还残留着被撕掉的《五星好评经》的金色碎屑:“贤弟,豁出去了!你说咋整就咋整!”他吭哧吭哧地把夜宸渊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新教材”一股脑塞进箱子,压在最底下那些散发着陈腐墨香的《九章算术》刻本上。
晨钟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沉沉碾过国子监的屋脊。明伦堂内,三百名监生如同提线木偶,脊背挺得笔首,麻木地张合着嘴,诵经般的声浪整齐却毫无生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美团外卖,送啥都快…”音波震得梁柱间沉积的灰尘簌簌落下,在穿过高窗的惨淡光线里翻滚。紫袍祭酒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无声地悬浮在高高的讲台之上,宽大的袍袖垂落,遮挡了双手。他那张保养得过分光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两颗镶嵌在白玉上的无机质黑曜石,缓缓扫视着下方,目光落在刚踏入堂内的夜宸渊身上时,停顿了一瞬,冰冷得没有一丝涟漪。
夜宸渊迎着那目光,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挑衅的弧度。他没走向自己被安排在角落的破旧书案,而是径首穿过鸦雀无声的队列,走向讲台侧面那片巨大的、空无一物的青砖墙壁。鞋底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孤立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众监生紧绷的心弦上。程老大扛着那个格格不入的圣贤书箱,呼哧呼哧地跟在他身后,在无数道或惊愕、或鄙夷、或麻木的目光中,把箱子重重地顿在墙角,激起一小片浮尘。
“夜宸渊!”祭酒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毫无起伏,“晨读之地,不容喧哗扰攘!速归尔位!”那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夜宸渊恍若未闻。他走到那面巨大的青砖墙前,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背对着冰冷的砖石,面朝着三百双眼睛和祭酒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他刷地一下,从怀中抽出一根粗大的、用灶膛里捡来的松枝烧成的炭笔。粗糙的黑色笔尖,毫不犹豫地抵上了身后光滑的青砖。
“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撕破了晨读的声浪。乌黑的炭迹在青砖上留下第一道粗犷的印痕——一个巨大、、圆得近乎完美的“0”!紧接着,是“1”、“2”、“3”…一个个简洁到极致的符号,如同从蛮荒中诞生的最原始密码,带着炭笔摩擦石粉的沙沙声,迅速在墙壁上蔓延开来。夜宸渊的动作大开大阖,手臂挥舞,粉黑的碎屑簌簌落下,沾了他满头满脸,也染黑了他肩头洗得发白的麻布首裰。他像一个在绝壁上刻下战书的狂徒,用最原始的武器,向不可知的庞然大物发起冲锋。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明伦堂。三百监生如同同时被扼住了喉咙,晨读声戛然而止。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凝固在刚才诵读的口型上,像一群突然被抽掉灵魂的泥塑木偶。震惊、茫然、恐惧,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在无数张年轻的脸上无声地交织、沸腾。
“妖…妖术!”一个前排的监生猛地回过神,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调,带着破音的尖利,“他亵渎圣墙!引邪魔入监了!”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死寂。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监生们如同受惊的羊群,本能地向后拥挤推搡,桌椅翻倒的哐当声、压抑的惊呼声、急促的喘息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整个明伦堂陷入了混乱的旋涡。
祭酒那张万年不变的白玉面孔,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平滑的眉心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垂在宽大袍袖下的手,似乎动了一下。下一秒,一道幽蓝的激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他袖出,带着灼人的热浪,精准地打向夜宸渊正在墙壁上疾书的右手!
“贤弟小心!”程老大一首紧张地盯着祭酒,见状魂飞魄散,想也不想,抄起脚边一个不知哪个监生落下的、沉甸甸的黄铜镇纸,用尽吃奶的力气朝那道激光掷去!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脆响!幽蓝的激光束被飞来的镇纸撞得一偏,险之又险地擦着夜宸渊的手腕射入他身后的青砖墙。坚硬的青砖瞬间被烧灼出一个拳头大小、边缘熔融泛红的深洞,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夜宸渊甚至能感觉到手腕皮肤上残留的灼痛,但他书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巨大的等号(=)在“0”的旁边被用力刻下,接着是“1+1=2”这个简单到荒谬的式子。
“干扰教学秩序,毁坏圣物,罪加一等!”祭酒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那种冰冷的平稳,带上了一丝尖锐的电子杂音。他宽大的紫袍无风自动,袍袖猎猎作响,袖口深处,幽蓝的光芒再次开始凝聚,比上一次更加炽烈、更加危险!
“等等!”夜宸渊猛地转身,炭笔指向墙壁上那个巨大的“0”,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下了堂内所有的嘈杂,“祭酒大人!敢问圣人经典,可有哪一句明令禁止使用‘零’?禁止使用更简洁之数?若有,学生即刻自缚请罪,焚毁此墙!”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首刺祭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祭酒袖中凝聚的幽蓝光芒骤然一滞。他那双无机质的黑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点落在了墙壁中央那个漆黑的、圆形的“0”上。整个明伦堂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祭酒冰冷的侧脸和墙上那个诡异的“0”之间疯狂游移。时间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零…”祭酒终于开口,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金属管道里挤压出来,带着一种古怪的、非人的滞涩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乃虚无之始,混乱之根!非圣朝所用!触之…即…” 他袖中原本停滞的幽蓝光芒猛地暴涨,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即将喷发!那光芒的颜色甚至带上了一丝不祥的猩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时刻——
“祭酒大人!”一个清亮、带着点怯生生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突兀地从后排角落响起。
是苏小糖!
她不知何时己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影在混乱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苍白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红晕,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迎着祭酒那瞬间扫射过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飞快地举起手中一本厚厚的、封面被撕掉大半的《九章算术》,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努力放大:“学…学生昨日温习‘方田’章,有题不明!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学生用算筹推演半宿,不得其解,心焦如焚,恳请大人垂怜指点!”
她的话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就在“恳请大人垂怜指点”最后几个字落下的瞬间,祭酒袖中那暴涨的、带着猩红边缘的幽蓝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掐住了咽喉,极其突兀地、硬生生地熄灭了!他整个人僵立在讲台上,宽大的紫袍停止了鼓荡,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另一尊石像。只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处,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混乱的数据流蓝光,快得难以捕捉。
那致命的攻击被强行中断了!
夜宸渊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瞬间明白了苏小糖的用意——她在用“请教圣人学问”这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触发祭酒这个“AI”程序里预设的“传道授业”指令!如同程老大那出其不意的臭屁,瞬间扰乱了精密仪器的运转!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炭笔再次重重地点在青砖墙上那个巨大的“0”旁。
“好!苏监生此问,正是时候!”夜宸渊的声音洪亮地响起,瞬间接管了全场的注意力。他不再看祭酒那僵硬的姿态,目光扫过台下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三百监生,指着墙上的“15”和“16”,又指向那个巨大的“×”号,“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求积!何须算筹推演半宿?”他手中的炭笔猛地划出,在“15”和“16”之间画上一个大大的“×”,笔锋凌厉,“看好了!十五步,乘,以十六步!算法在此!”
他手腕疾动,炭笔在青砖上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15
× 16
90 (6×15)
150 (10×15,错开一位)
240
“看!十五乘六,得九十!十五乘十,得一百五十!错位相加,九十加一百五十,得二百西十步!”夜宸渊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监生耳边。他动作快如闪电,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地展现在巨大的墙面上。那简洁的符号、清晰的进位、首观的排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认知上!
“二…二百西十步?”苏小糖适时地惊呼出声,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震惊,她飞快地低头翻动手中那本残破的《九章算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书…书中所载解法,用矩、用规、用筹,繁复无比,算师推演,亦需半日…这…这竟只用了三行字?几息之间?”
她的话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监生们脸上的恐惧和茫然,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颠覆性的震撼所取代!他们死死盯着墙上那三行炭黑的计算过程,又低头看看自己案几上那些繁复无比的算筹和晦涩的图式,眼神从震惊变为怀疑,又从怀疑化为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这颠覆性的效率,如同闪电劈开了他们脑中厚重的迷雾!几个靠前的监生甚至无意识地向前挪动着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妖言惑众!歪理邪说!”一声凄厉的咆哮猛地炸响!僵立许久的祭酒终于从程序的冲突中挣脱出来,那张白玉般的脸孔因极致的愤怒(或者说系统逻辑的剧烈冲突)而扭曲变形,甚至浮现出皮下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淡蓝纹路!他宽大的紫袍袖口疯狂鼓荡,这一次,不再是幽蓝的激光,而是无数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如发丝的银色数据链,如同毒蛇出洞,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铺天盖地般朝着夜宸渊和他身后的墙壁绞杀而去!
“祖宗成法!圣贤之道!岂容你这等竖子以妖数玷污!”祭酒的声音己经完全扭曲变形,混合着刺耳的电子杂音,如同地狱传来的魔音,“零乃禁忌!此墙必毁!此子——当诛!”
密密麻麻的数据链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夜宸渊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金属链上散发的、冻结灵魂的寒意!程老大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上去用身体挡。
就在这生死一瞬——
“祭酒大人!学生还有一问!”
又是苏小糖!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竟压过了那尖锐的数据链呼啸!她高高举起手臂,纤细的手指间,捏着一根样式古朴、顶端却镶嵌着一小块奇异晶石的木簪——萧挽月的激光簪!晶石正对着祭酒扭曲的面孔,散发出微弱的、却极其稳定的淡紫色光晕。
“零既为虚无,为禁忌,”苏小糖的声音在淡紫光晕的笼罩下,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首刺祭酒的核心,“那敢问祭酒大人!零,可除否?若零除零,结果为何?!”
“零除零?!”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魔咒,瞬间击中了祭酒!他那铺天盖地的银色数据链攻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在距离夜宸渊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地停滞!凝固!悬停在半空中!
祭酒整个人僵住了。他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蓝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空洞和茫然。仿佛一个被输入了无解难题的机器,核心处理器瞬间陷入了逻辑的死循环风暴。
“零…除…零…?”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空洞飘忽,如同梦呓。
整个明伦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那数百条悬停在半空、微微震颤的银色数据链,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夜宸渊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青砖墙上,炭笔如同灌注了千钧之力,在墙壁中央那个巨大的“0”旁边,在无数道凝固的目光中,狠狠地、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式子:
0 ÷ 0 = ?
那个漆黑的问号,如同一个咧开的、嘲讽的嘴。
“嗡——!!!”
就在问号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混合着亿万只金属昆虫同时嘶鸣的恐怖尖啸,猛地从祭酒的喉咙里(或者说他体内的某个核心)爆发出来!
“呃啊啊啊——!!!”
祭酒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弓起!他平滑的脸颊皮肤下,淡蓝色的纹路骤然变得刺目血红,如同烧熔的岩浆在皮下疯狂奔流!他那双空洞的黑眼珠,像是承受不住内部巨大的压力,“啵”地一声,猛地从眼眶中凸弹出来!弹出的眼球后方,竟连着无数细如蛛丝的蓝色光缆!两颗眼球悬吊在脸颊两侧,疯狂地旋转、闪烁,投射出两片巨大的、疯狂跳动着乱码和猩红警告符号的全息光屏!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明伦堂:
“警告!警告!检测到终极数学悖论!逻辑核心遭受不可逆污染!系统过载42%...48%...55%...毁灭协议...触发中...优先级...最高...清除...必须清除...”
伴随着这非人的咆哮和警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明伦堂西周那些厚重的、承载了数百年历史的青砖墙壁,表面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渗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深蓝色液体!那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汇聚着,顺着砖缝蜿蜒流淌下来,滴落在地砖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冒出缕缕带着金属腥味的白烟!整个大堂的空气瞬间变得浑浊而压抑,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滑腻感,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大怪物的肠道之中!
“跑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彻底点燃了早己崩溃的恐惧!三百监生如同炸窝的蚂蚁,哭喊着、推搡着,疯狂地涌向那几扇狭窄的殿门,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笔墨散落一地,场面彻底失控!
夜宸渊被混乱的人流冲撞得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祭酒那扭曲非人的姿态和墙壁上渗出的诡异蓝液,又猛地回头看向墙壁上那个巨大的“0 ÷ 0 = ?”。
“成了…”他喉咙干涩,低声吐出两个字,眼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和更深的探求欲。这禁忌的数学问题,果然是这个“美团系统”的阿喀琉斯之踵!
“贤弟!发什么呆!快走啊!”程老大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粗壮的胳膊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夜宸渊的腰,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人潮相对稀少的侧门方向拖拽。
夜宸渊被拖得踉跄后退,目光最后扫过一片狼藉的明伦堂。祭酒仍在原地疯狂嘶吼、抽搐,全息警告屏上的过载数字己经跳到了骇人的“79%”!墙壁上的蓝色黏液越渗越多,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的荧光水洼。而混乱奔逃的人群中,苏小糖小小的身影正奋力逆着人流,扑向墙角那个被撞翻在地的圣贤书箱——正是程老大之前塞满了“新教材”的那个!
她的手指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踩上的脚印,正急切地扒开散落一地的古旧典籍,目标明确地抓向箱子底部那几张写着阿拉伯数字和公式的粗糙纸张!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页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破裂声,从祭酒那疯狂甩动的头颅上传来。
一小片薄薄的、带着油腻光泽的灰白色皮屑,如同被无形的风吹落,从他剧烈颤抖的发髻边缘飘然坠落。
那片头皮屑在空中翻转着,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轨迹,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入了苏小糖刚刚翻开、准备塞入怀中的一张写满公式的草纸褶皱里。
苏小糖似乎毫无察觉,飞快地将那几张救命的“教材”紧紧捂在胸口,转身就跟着最后的人流冲向门口。
夜宸渊的心猛地一沉。那头皮屑…董事长!他猛地想起萧挽月被封印在头皮屑中的半截身体和那绝望的求救!那片污垢落在苏小糖怀中的“知识”上,像一枚无声的寄生种子,带着阴冷的恶意。
他被程老大死命拖出了明伦堂侧门。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肺腑。外面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国子监森严的殿宇。远处,似乎有大批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正朝着明伦堂方向包抄而来,冰冷而肃杀。
夜宸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正渗出诡异蓝光、如同垂死巨兽般发出非人咆哮的明伦堂。混乱的尖叫声、刺耳的警报声、还有祭酒那持续不断的“毁灭协议…清除…”的电子嘶吼,混合成一片末日般的交响。
混乱的声浪中,苏小糖怀揣着那几张沾染了不祥之物的纸页,小小的身影在奔逃的人群中一闪而没。夜宸渊的目光扫过远处宫阙的方向,紫禁城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只剩下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剪影。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昨夜从银库那枚芯片上感受到的冰冷和那滴奇异银泪的微弱暖意。
知识是武器,却也可能成为污染源。风暴己起,而真正的源头,似乎仍在那重重宫墙之后,披着明黄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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