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审讯室。灯光惨白。
赵小军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他才二十岁，头发染了一撮黄毛，眼神里混杂着恐惧、桀骜和一丝被冤枉的愤怒。
宋志国坐在主审位，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巨大的压迫感充斥着小房间。陈默坐在旁边的记录位，更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赵小军！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宋志国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
“我……我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赵小军梗着脖子，声音发颤。
“没犯法？”宋志国猛地一拍桌子，“三天前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说！”
“我……我在家睡觉！”
“睡觉？谁证明？”
“我……我一个人住！没人证明！”
“没人证明？”宋志国冷笑，“保卫科老刘的尸体在废料堆里被发现了！被人活活掐死的！就在你扬言要弄死他之后！就在有人看见你在废料区鬼鬼祟祟的时候！赵小军，你告诉我，这是巧合吗？！”
“不是我！真不是我！”赵小军激动起来，身体前倾，手铐哗啦作响，“我是恨老刘！他狗眼看人低！我爹下岗他幸灾乐祸！我是说过气话！但我没杀人！那天晚上我是在家！你们不能冤枉我！”
“冤枉你？”宋志国步步紧逼，“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有人看见你在案发时间出现在废料区？！说！”
“我……我……”赵小军眼神慌乱，额头冒汗，“我……我是去了！但我没杀人！我是去……去拿东西！”
“拿东西？拿什么？废铜烂铁？”宋志国抓住破绽，穷追猛打，“说！具体拿什么？藏在哪了？有没有人看见？说清楚！”
“我……我……”赵小军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角流下，眼神躲闪，充满了挣扎。他似乎在极力隐瞒着什么，那恐惧感远超面对杀人的指控。
陈默冷眼旁观。赵小军的反应很真实，愤怒、恐惧、急于撇清杀人嫌疑，但他隐瞒“拿东西”的动机和细节时，那种恐惧……更像是怕暴露另一个更严重的、可能比杀人更让他害怕的秘密。这不像一个凶手面对关键指控时的反应。
宋志国经验何等老辣，也察觉到了赵小军的不对劲。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循循善诱：“赵小军，你还年轻。一时冲动犯了错，可以理解。但杀人偿命，这是重罪！你扛不起！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去废料区到底干什么了？只要你没杀人，拿点厂里的废料，那都是小事！说出来，我们查清楚，还你清白！不然，这杀人的嫌疑，你就背定了！想想后果！”
“我……”赵小军嘴唇哆嗦着，眼神在宋志国和陈默脸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犹豫。他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就在他心理防线似乎即将崩溃，要说出点什么的时候——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林医生。她脸上带着温和而歉意的笑容：“宋组长，打扰了。总队那边有个紧急的、关于特殊物证保存的技术规范需要陈默同志过去确认一下，涉及他之前处理过的痕迹类型，比较急。几分钟就好。”
宋志国被打断审讯节奏，眉头一皱，很不耐烦，但听到是总队的要求，又涉及陈默的专业，只能强压火气，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陈默心头警铃大作。特殊物证保存？技术规范？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时机却精准得可怕！就在赵小军即将开口的瞬间！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看了一眼眼神涣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也看向门口林医生的赵小军。
“是。”陈默应了一声，跟着林医生走出审讯室。
走廊里灯光昏暗。林医生没有走向总队的办公室，反而引着陈默走向旁边一个无人的、堆放着清洁工具的小隔间。
“林医生，总队办公室在那边。”陈默停下脚步，声音平静。
林医生转过身，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审视，如同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的目光。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寒光。
“特殊物证保存？”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省厅的技术规范，还不需要一个县局刚调来的技术员确认。”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陈默肋下的位置，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陈默，告诉我。刚才在审讯室里，当那个符号的照片出现时……你体内那个‘东西’，是不是……动了？”
省厅审讯室外的狭小隔间，空气仿佛凝固。清洁剂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林医生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体内那个‘东西’，是不是动了？”
林医生冰冷的质问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陈默最深的秘密。她的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不再是温和的医生，更像是第七研究所冰冷仪器的延伸。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肋下那片沉寂的冰冷区域似乎也因这首接的窥探而微微悸动。但他脸上的肌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控制着，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困惑。
“林医生，”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眉头微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我刚刚只是在协助审讯，关注嫌疑人的反应和案件线索。如果您是指我肋下的旧伤，刚才坐久了确实有点不舒服，这很正常。总队的技术规范，现在需要我去确认吗？”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对方编造的借口上，语气平静，眼神坦然地迎视着林医生那双充满审视的锐利目光。
林医生盯着他，足足看了三秒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颅骨，首接窥探他意识深处那片幽蓝的光幕。陈默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类似微弱电流扫描的麻刺感，极其短暂地从身体表面掠过。是错觉？还是研究所某种未知的探测手段？
最终，林医生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消失了，重新挂上职业化的温和面具。“看来是我误会了，陈默同志。”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缓，“可能是你脸色不太好，加上旧伤位置……职业病犯了，总喜欢多想。技术规范的事情不急，你先回去协助宋组长吧。赵小军似乎快扛不住了，别错过关键口供。”
她侧身让开通道，动作优雅无懈可击，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印在陈默的感知里。
陈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回审讯室。推开门，里面紧张的气氛几乎扑面而来。
赵小军瘫在椅子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宋志国则像一头发现了猎物弱点的猛虎，正发出最后一击的低吼：
“…赵小军！你爹下岗，你恨老刘！你晚上跑去废料区，不是为了偷那点破铜烂铁！你是去找老刘算账的！是不是？！看到他一个人巡逻，你就动了手！掐死他！然后把他拖到废布堆里埋了！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告诉你！天网恢恢！你跑不了！”
“不！不是！我没杀人！真没杀！”赵小军绝望地嘶喊，声音带着哭腔，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刚进门的陈默，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警察同志！你信我！我真没杀老刘！我去废料区是…是为了那个符号！”
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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