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兽医被他眼中的血丝和那种孤注一掷的绝望震住了。他看看陈默，又看看手里这枚冰冷的、带着不祥编号的弹壳，最终叹了口气，嘟囔着：“疯了……真是疯了……行行行，给你看！给你看！”
他小心翼翼地将弹壳固定在显微镜简陋的载物台上。煤油灯光线太暗，他又点了一盏马灯凑近。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他费力地调整着显微镜的旋钮，布满老茧的手指笨拙地操作着。镜筒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陈默紧张地盯着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下的伤口，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警服。体内的地怨之气似乎因为他的虚弱和高度紧张而暂时蛰伏，但皮肤下那些幽绿的血线依旧在缓缓蠕动，带来持续的灼痛和侵蚀感。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老兽医粗重的呼吸声。
“嘶……”老兽医凑在目镜上看了片刻，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抽气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咋……咋可能？”他喃喃自语，又赶紧凑上去仔细看，反复调整着焦距。
“看到什么？！”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老兽医按住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抬起头，看向陈默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困惑，有恐惧，甚至有一丝……怜悯？
“警察同志……”老兽医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颤抖，“你……你确定这……这是从那啥……逃犯身上弄来的？”
“快说！是什么？！”陈默的耐心己经耗尽。
老兽医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声音压得极低：“这……这不是普通的血！人血……是有，O型的，没错……但混在里面的东西……俺……俺在牲口身上都没见过！”
他指着显微镜，手指微微发抖：“那……那些小颗粒……不是灰尘！它们……它们是活的！像……像一种虫子！非常非常小！但……但它们在动！在……在血里面钻！而且……那血里还有一种……俺说不出来的东西……像……像烂泥塘最底下、埋了几百年的那种……死气！这……这根本不像活物的血！倒像是……像是……”
老兽医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坟里的东西爬出来……流的脓血！”
活的虫子？在血里钻？坟里的脓血？
老兽医的描述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在陈默的脑海！瞬间，他意识深处那片幽蓝色的光幕——【CIS】——如同遭受了强烈的信号干扰，猛地剧烈波动、闪烁起来！
猩红的警告框强行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异常生物信号！】
【信号特征：与目标案件“83·7·15”核心线索（未知动物血液残留）匹配度99.8%！】
【生物形态：未知！数据库无记录！】
【生物活性：极高！具有强侵蚀性与寄生性！】
【关联分析：信号源指向性增强！锁定区域——双桥县北山，老坟沟！】
【危险等级：极度致命（★★★★★）！警告！该生物信号与“地怨”污染源存在高度能量共鸣！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污染加深！】
北山！老坟沟！
李满囤绝望的低语再次在陈默耳边炸响：“……在北山老坟沟……他要把‘门’后面的东西……放出来！”
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伤口的剧痛。王建国签收的弹壳上，沾染的竟然是来自老坟沟“门”后生物的污血！这枚弹壳提前出现在物证室，绝非偶然！它是凶手的“名片”，是通往地狱的“钥匙”，更是王建国疯狂计划中，用来撬开那道“门”的、沾满污秽的祭品之一！
“呃啊——！”就在这时，肋下那被强行压制的伤口，仿佛被老兽医的描述和系统的警告彻底引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阴冷、充满了腐朽与恶念的地怨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伤口深处爆发出来！
幽绿的光芒瞬间大盛！陈默的皮肤下，那些血线如同燃烧的绿色火焰，疯狂地扭曲、蔓延！他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骼甚至灵魂，都在被这股来自地底深处的恶毒力量疯狂侵蚀、同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耳边响起无数亡魂凄厉的哀嚎和充满诱惑的低语……
“后生！后生！你怎么了？！”老兽医惊恐地看着陈默身上骤然爆发的幽绿光芒和他痛苦扭曲、仿佛要裂开的面容，吓得连连后退。
“砰！砰！砰！”兽医站那扇单薄的木门，突然被从外面猛烈地撞击！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门！公安查案！里面的人立刻开门！”一个冰冷、强硬、不容置疑的声音穿透雨幕和门板，狠狠地砸了进来！
是王建国的人？！还是……省厅？！
陈默在剧痛和怨气的撕扯中，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清明，猛地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又看向桌上那枚在幽绿光芒映照下、显得更加诡异不祥的弹壳。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有追兵破门，后有怨气噬体！
他如同落入陷阱、浑身浴血的困兽，眼中只剩下疯狂的血色和幽绿的毁灭光芒。他猛地探手，将那枚冰冷的弹壳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
“嗬……嗬……”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陈默挣扎着想要从诊疗床上滚下，寻找最后的搏命机会。然而，狂暴的怨气彻底冲垮了他仅存的意志堤坝。视野被一片翻腾的、充满恶意的幽绿彻底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木门被暴力撞开的碎裂声，以及几声短促而惊恐的呼喊。紧接着，是某种高频装置启动时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黑暗，彻底降临。
冰冷，坚硬，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电流感的束缚。
陈默的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深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压力和剧痛撕扯回去。身体的感觉是破碎的、扭曲的。
肋下的伤口不再仅仅是疼痛，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同时又将一种更阴冷、更污秽的东西反哺进他的血肉和骨髓。
皮肤下那些幽绿的血线如同活着的藤蔓，在无声地蔓延、收紧，带来灼烧般的侵蚀感和一种……诡异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体内啃噬、低语。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重影晃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惨白的光源——不是煤油灯，也不是日光灯，而是一种更冷、更均匀、更……非自然的光线，从头顶的金属网格板后透出。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臭氧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又带着甜腥的金属气味。
他试图转动脖子，一阵剧烈的眩晕和颈部肌肉的强烈束缚感让他放弃了。他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个倾斜的、类似担架的金属平台上。
手腕、脚踝、腰部，甚至胸口，都被冰冷的、带有复杂卡扣的黑色合成材料拘束带牢牢锁死。拘束带内衬似乎有微弱的电流感，麻痹着被束缚的肢体。
平台在微微震动，伴随着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碾压路面的声音。他在一辆行驶的车里？一辆……绝非普通的车。
视线艰难地聚焦。车厢内部空间很大，但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西壁和顶棚都是哑光的银灰色金属，看不到任何装饰。
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仪器和设备嵌入墙壁或固定在支架上，闪烁着红绿蓝各色的指示灯，发出低微的嗡鸣和规律的滴答声。
几条粗细不一的线缆从仪器上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贴在他太阳穴、胸口和手臂上的冰凉金属贴片。
一个穿着与先前“猎犬”类似、但材质似乎更精细、左臂袖标上有一个简洁的、由七条射线组成的银色徽记的年轻女人，正背对着他，专注地看着一块悬浮在半空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透明屏幕。
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和瀑布般的数据流。陈默能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在无形的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目标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污染指数仍在阈值高位震荡。核心污染源‘地怨’活性受‘ζ-7’抑制剂压制，但侵蚀深度己达神经末梢及部分骨骼肌。未知生物信号残留检测……阳性！
浓度极高！与‘黄泉子项’数据库记录特征……吻合度97.3%！”女人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实验室报告般的精准，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深度污染，生物信号阳性……”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车厢前方响起。陈默努力转动眼珠，只能看到驾驶座靠背的一部分和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剃着极短平头的后脑勺。“……‘门’的钥匙……果然在他身上。记录所有数据，加密上传‘昆仑’。‘观察者’会对此非常感兴趣。”
“明白，周队。”女人应道，手指更快地在虚空中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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