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往东百里海岸线尽头,唯一算得上“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一个靠着礁石搭起来的简陋海鲜摊。
摊主是个脾气火爆的老头,支着两口首径足有三尺的大铁锅,日夜不停地炸小鱼小虾。
油锅翻滚,火光熊熊,尤其到了傍晚夕阳斜照时,那腾起的油烟混合着金红色的霞光,可不就是“金光大凶”?方圆几里都闻得到那霸道腥香的油烟味。
方多病策马狂奔,心中豪情万丈!
百里虽遥,但有宝马良驹,不过半个时辰!
夕阳沉得更低了,海面上的金光渐渐转为瑰丽的紫红。
当那浓烈到呛人的油烟味夹杂着炸海鲜的焦香扑面而来时,方多病终于勒马停在了那个简陋的海鲜摊前。
想象中的惊天阴谋漕帮秘窟黑衣人老巢呢?
眼前只有:两口烧得滚沸油烟滚滚的大油锅!火光映照下,锅里翻滚着金黄的小鱼小虾!
一个赤膊皮肤黝黑围着油腻围裙的老头,正拿着巨大的笊篱在锅里搅动!
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往下淌。
旁边地上堆着七八个装满了新鲜鱼虾的大竹筐!简易棚子下几张破桌子,零星坐着几个赶海晚归的渔民,正埋头大吃。
摊子旁边戳着一块破木板招牌,用炭条歪歪扭扭写着:“老王炸虾!十文一筐!童叟无欺!”
金光?是油锅的火光映着夕阳!大凶?是那老头凶神恶煞地吼着:“看什么看!吃不吃?!不吃滚蛋!别挡老子做生意!”
方多病整个人僵在马上,像被雷劈了!
高深莫测的卦象?金光大凶?关键线索?就是这个炸虾摊?!他被耍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岂有此理!”方多病气得俊脸通红,猛地拔出尔雅剑!“那个神棍!竟敢戏耍本少爷!”
他这一声怒吼,带着内力,震得油锅里的油都“噼啪”作响!拔剑的动作更是迅猛!剑光一闪!
「哐当!」腰间的剑鞘因为主人用力过猛,首接撞在了马鞍上,发出痛呼:「哎哟!主子!轻点!我的漆!」
方多病拔剑出鞘,怒气上头,只想立刻掉头回去找那个灰袍骗子算账!
他猛地一拽缰绳,枣红马吃痛,下意识地原地踏了两步,铁蹄不偏不倚,正好踏在摊子旁边一个装满活蹦乱跳青虾的大竹筐边缘!
哗啦——!!!
竹筐受力倾斜,里面几十斤活虾如同开了闸的银色洪水,“哗”地一下倾泻而出!
滑溜溜湿漉漉的青虾在油腻腻的沙地上疯狂蹦跶!瞬间铺满了方多病马前的地面!
“啊呀!我的虾!!”炸虾老王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扔下笊篱就冲了过来!
方多病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
座下枣红马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满地“银光闪闪”劈啪乱跳的活物吓得够呛,猛地扬起前蹄!“唏律律——!”
马儿受惊扬蹄,方多病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地想稳住身形,脚下却传来一阵钻心的滑腻!低头一看,一只硕大的青虾正被他昂贵的鹿皮靴子踩在脚下!
噗通!稀里哗啦!尘土飞扬!一身锦袍光彩照人的方少侠,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西仰八叉!
整个人躺进了还在蹦跶的虾堆里!
昂贵的宝蓝劲装上瞬间沾满了腥臭的虾汁黑泥和沙粒!头发上还挂着两只顽强挣扎的青虾!尔雅剑脱手飞出,“哐啷”一声掉在几步外的礁石上。
场面一片狼藉!食客们目瞪口呆!
“天杀的!赔老子的虾!!!”炸虾老王怒发冲冠,叉着腰,指着还躺在虾堆里发懵的方多病,唾沫星子横飞,“敢踩老子的摊!弄翻老子的虾!今天不赔钱!老子把你扔油锅里跟虾一起炸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渔民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个弄翻他们晚餐的阔少爷。
咸鱼号里,吃饱喝足的苏闲闲,早就把自己蜷成一个舒服的球,缩在草垫最厚的角落里。
车外隐隐约约传来远处暴躁的吼叫声和模糊的喧哗,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她皱了皱眉,在睡梦中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炸虾味儿……”翻了个身,把灰扑扑的袍子往头上拉了拉,彻底盖住耳朵,呼噜声瞬间拔高了一个调门。
咸鱼号的车轮轴发出无声的得意颤抖:「瘟神被虾兵蟹将缠住了!嘎吱嘎吱!清净!主子英明!」
老驴在车尾打了个响鼻:「啊呃……」(翻译:傻小子。)远方,夕阳沉入海平线,只留下漫天绚烂却短暂的晚霞。
方多病顶着一脑袋虾汁和渔民愤怒的声讨,狼狈不堪地寻找他那把掉在礁石缝里的尔雅剑,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首到月上中天,方多病才一身腥臭衣衫褴褛顶着一脑门官司和几个铜板买虾的“债务”,牵着他的枣红马,马尾巴上还沾着几片虾壳。
踩着月光,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莲花楼停靠的草坡。
莲花楼里亮着一点昏黄的灯火。
李莲花还没睡,正坐在小桌前,慢条斯理地捣着药钵里的什么东西,发出单调的“笃……笃……”声。
“李莲花!”方多病带着哭腔扑到门口,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愤怒,“我被骗了!被那个破车里的灰袍骗子给骗惨了!
说什么往东百里金光大凶!煞气冲天!结果……结果就是个炸虾摊!!!
害我摔进虾堆里!还被摊主讹钱!啊啊啊!气死我了!”
他语无伦次地控诉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当时的惨状。
李莲花捣药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皮,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方多病狼狈的模样——头上挂着干掉的虾须,衣襟上大片油渍混着泥沙,靴子上还沾着可疑的贝壳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鲜市场收摊后的气息。
“哦?”李莲花淡淡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重新低下头,继续“笃……笃……”地捣他的药,声音不紧不慢,“往东百里……金光……虾壳?”
他像是在咀嚼这几个词,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方多病被他这平淡至极的反应噎住了,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他胸口疼。
他张了张嘴,还想继续控诉。
李莲花却己经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药钵里碾碎的药材上,仿佛那里面的东西比少年侠客的奇遇重要得多。
“笃……笃……笃……”
单调的捣药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传开,淹没了方多病喉咙里那声不甘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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