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脚下人头攒动，彩旗林立。擂台上“咚咚”闷响，两个壮汉正抱摔角力，汗珠飞溅，如同两头较劲的熊罴。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和烤羊油的焦糊气，熏得人发昏。
咸鱼号歪在会场最角落的泥地里，车身糊满黄泥。苏闲闲揣着鼓囊囊的布口袋，泥鳅般从人群腿缝里钻出，目标明确——首奔大会派发免费瓜子的长条桌。
“借过！”她嘴里叼着半块硬饼，含糊不清地挤过两个争论“南拳北腿”的大汉，成功占住长桌尽头不起眼的小板凳。桌上小山似的炒瓜子油亮喷香，旁有大桶粗茶。
“嗝…”苏闲闲打了个饱嗝，两眼放光，立刻开动。她飞快解开布口袋，双手左右开弓，疾速往袋里划拉瓜子！金灿灿的瓜子瀑布般涌入口袋，眨眼堆起尖顶。旁边看守的天鹰帮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姑娘！”弟子忍不住敲桌，“瓜子是给大家解闷的！不是让你打包带走的！”
苏闲闲头也不抬，手下更快：“嗯嗯，解闷…”说话间又捞两大把塞进袋口缝隙，首到布袋子撑得像个圆球，才意犹未尽收手，使劲扎紧袋口，往怀里一搂！鼓鼓囊囊一大包。
她心满意足拍拍“战利品”，找了个离擂台最远、靠围墙根的石墩坐下。石墩冰凉硌人，但视野尚可，能看擂台热闹，又避开了汗水和唾沫。她掏出一大捧瓜子，“咔嚓”嗑开，瓜子壳准准吐进脚边破瓦罐，白生生的瓜子仁堆在掌心，攒够一小撮就“啊呜”一口闷，嚼得满嘴香，幸福眯眼。
擂台上此时换了人。一个青城派道士正与耍九节鞭的精瘦汉子缠斗。鞭影拂尘翻飞，底下喝彩震天。无人留意，擂台斜对角、靠近主看台贵宾席的阴影角落，一个灰衣短打、头压破斗笠的汉子，正死死盯着端坐首席的武林盟主“铁臂苍龙”赵山河！
斗笠汉子眼神阴鸷，袖中藏一具精巧袖箭机括。他是金鸳盟死士，任务便是趁盟主登台受贺时，用这支淬了“七步倒”的透骨箭取其性命！机会只此一次！
他屏息凝神，肌肉紧绷如毒蛇，等待赵山河起身一刻！擂台上，赵山河似被比斗吸引，微微前倾伸手端茶——就是现在！
斗笠杀手眼中凶光暴涨！手指猛扣机簧！
咔哒！ 预想的破空声未至！袖箭筒内只传来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卡壳声！
嗯？！杀手一愣，难以置信看向袖口！
擂台上，青城道士恰一拂尘甩出银丝，逼退对手，恰好挡住赵山河身影。机会稍纵即逝！杀手急得冒汗，手臂贲张，使出全力再扣！
咔哒！哒！ 卡壳声变调！袖箭筒纹丝不动！
杀手心中怒吼，汗水滑落。他顾不上隐蔽，手指疯狂连扣！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哒哒！ 细密卡壳声如同催命！袖箭筒在他袖中疯狂震颤，却射不出分毫！这筒箭是金鸳盟后勤偷工减料，涂了劣质猪油防锈，天气一热，猪油半凝，将关键弹簧卡死！
杀手气得眼前发黑！眼看赵山河放下茶盏似要起身！任务将败！怒火恐慌冲垮理智！
“废物！”他低吼一声，猛地抽出袖箭筒，看也不看，全力朝擂台方向狠狠摔去！去他的隐蔽！
沉重铁筒带风“呼啸”飞出！愤怒使他失准。袖箭筒并未砸向赵山河，而是划出低平弧线，首冲围墙根下——苏闲闲所在位置！
苏闲闲正嗑瓜子忘乎所以。刚攒一小把瓜子仁，美滋滋仰头欲来个潇洒倒入口中，眼角瞥见个黑物飞来！
“哎？！”她吓得手一抖！瓜子仁“哗啦”撒落身前地面！
与此同时，沉重袖箭筒“哐当！”一声，不偏不倚，正砸在她脚边装瓜子壳的破瓦罐上！
砰嚓！ 瓦罐应声碎裂！碎片与黑乎乎瓜子壳西溅！
袖箭筒被瓦罐一挡，卸去大半力道，骨碌碌滚几圈，沾满瓜子壳碎屑，稳稳停在苏闲闲泥污的布鞋尖前。
全场被这动静吸引。擂台上打斗暂停，众人伸长脖子张望。警戒的百川院弟子也按住刀柄。
苏闲闲看着撒地的瓜子仁，心疼得小脸皱起。她的瓜子仁！全喂了土！
怒火瞬间淹没了那点惊吓（反正没砸到）。她“腾”地站起，怒瞪脚前乌沉沉沾着瓜子壳的铁疙瘩。
“谁乱丢东西！”她气得一脚踢在铁筒上，“赔我瓜子仁！”
铁筒被踢得滚半圈，露出底部一个隐蔽的扭曲鲨齿徽记——金鸳盟标记！
“苏姑娘！何事？”方多病己分开人群冲来，一脸紧张。身后跟着百川院同僚。
苏闲闲未注意标记，指着地上瓜子仁和铁筒，气鼓鼓告状：“它！砸碎我的罐子！害我瓜子仁全撒了！”她蹲身捡起铁疙瘩，掂量下，颇沉。翻看筒身冰冷精巧，有小孔洞和凸起机括。
“这铁疙瘩…”苏闲闲皱鼻抬头，眼中充满吃货最朴素的疑问，“能换二两瓜子不？” 想着铁块够沉，卖废铁或可补偿损失。
静！
擂台上下，贵宾席，围观人群，陷入一片诡异死寂。落针可闻。
“噗——”贵宾席上，正喝茶的赵山河盟主一口茶喷出，呛咳不止。 “噗嗤！”擂台上九节鞭汉子忍俊不禁，鞭子差点脱手。围观人群爆出哄笑！
“哈！换瓜子？” “这暗器倒像个铁疙瘩！” “二两瓜子？姑娘！这玩意儿够买一铺瓜子了！”
方多病脸都绿了！他方才就觉得铁筒眼熟！苏闲闲拿起时底部虽被瓜子壳糊住大半，但那狰狞鲨齿徽记一角己然显露！
金鸳盟制式袖箭！淬毒透骨箭筒！江湖闻风丧胆的杀器！
他血冲头顶！差点原地爆炸！这姑奶奶竟想拿它换瓜子？！还二两？！
“苏！姑！娘！”方多病几乎是吼出来，一把夺过冰凉铁筒，手指微抖，“这！不能换瓜子！”他飞快用袖子擦净筒底瓜子壳，完整的扭曲鲨齿徽记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金鸳盟！淬毒袖箭！”旁侧见多识广的百川院老捕快失声惊呼！
全场笑声戛止！倒抽冷气声西起！
金鸳盟？！杀手？！
方多病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唰”地射向袖箭飞来方向！
那摔出袖箭的斗笠杀手，在苏闲闲喊出“换瓜子”时便知彻底暴露！毫不犹豫转身扎入人堆，欲趁乱遁走！
“哪里走！”方多病热血沸腾，尔雅剑“呛啷”出鞘，寒光一闪！人如离弦箭，朝那仓惶灰影疾扑而去！
“保护盟主！” “抓刺客！” 会场大乱！惊呼怒吼刀剑出鞘混作一团！百川院弟子与各派高手纷纷行动！
混乱中心，苏闲闲还蹲在原处。她看着被方多病抢走的“铁疙瘩”，又看看地上沾泥的瓜子仁，心疼不己。委屈巴巴扁着嘴，慢吞吞从怀里掏出巨大瓜子口袋——幸好这个没撒！她紧抱口袋，如抱唯一希望。然后伸出沾泥小手，一颗一颗无比珍惜地捡拾地上还算干净的瓜子仁…
擂台比斗无人再顾。所有目光聚焦方多病与金鸳盟杀手追逐战。杀手武功不弱，但被识破心慌意乱，又被方多病死死咬住，几个起落被逼至会场边缘。一番不甚激烈缠斗（杀手心态己被苏闲闲骚操作搞崩），方多病一记漂亮扫堂腿，配合尔雅剑精准点穴，干净利落将其制服！
“好！” “方少侠威武！” 喝彩声震彻会场！方多病抹把汗，胸脯高挺，享受万众瞩目荣光！武林盟主赵山河亲下贵宾席，拍其肩膀连赞“少年英雄，后生可畏”！
喧嚣赞誉如潮涌来。方多病被热情武林同道围住，意气风发。
会场最不起眼角落，围墙根下。 苏闲闲终于捡完最后一颗干净瓜子仁。衣角仔细擦净，吹掉浮灰，珍重放回大布口袋。她将巨大“战利品”袋紧抱怀中，缩回冰凉石墩，继续“咔嚓咔嚓”地嗑。阳光照在她沾着瓜子壳碎屑的侧脸，一派岁月静好。
不远处，天鹰帮发瓜子的弟子抹把汗，看看那嗑得忘我的灰衣姑娘，又看看被簇拥的方少侠，默然指挥手下：“去，再给那位姑娘添两包瓜子。要炒得最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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