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秋，湘水支流夫夷水的回水湾里，三十艘蒙着山越图腾的渔船正破水而行的藤甲，手中握着三尺长的改良船桨 —— 桨叶比寻常船桨宽出两寸，末端刻着利于破水的弧纹，正是郝普参照后世螺旋桨原理设计的。
"太守，" 习珍站在岸边，看着船队在江心摆出雁翎阵，手按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末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非要把战船扮成渔船？若真与东吴水师交锋，这些蒙皮渔船如何敌得过楼船？"
郝普望着江面倒映的蓝天白云，船队的影子在水波中碎成斑斓的色块："将军可记得，三年前吕蒙兵临城下时，零陵有几艘像样的战船？" 他指向远处正在装卸粮包的 "商船"，船舷吃水线处隐约可见加固的木肋，"东吴以为我们龟缩零陵，便不会费心打造水师，却不知每一艘运送山货的商船，每一艘捕捞银鱼的渔船，都是咱们藏在水下的利箭。"
习宏从腰间解下浸满水痕的竹简，上面画着最新的船只改造图："己按太守吩咐，将二十艘乌篷船的底舱改造成暗格，可藏五十具蹶张弩和百斤火油。武陵送来的硬木足够再建十艘楼船，只是..." 他压低声音，"工匠们都在传，说咱们造的是 ' 能在水上列阵的铁船 '。"
"那就让他们传。" 郝普忽然指着江心一艘突然加速的渔船，船尾激起的浪花比旁船多出两朵，"去告诉船主，明日起船头悬挂三尾白鱼旗 —— 那是山越人祭拜水神的标志，东吴斥候见了，只会当是普通渔船。"
午后，郝普带着习氏兄弟走进都庞岭深处的秘谷。谷内溪流潺潺，三十余艘正在建造的楼船被藤蔓覆盖，只露出蒙着生牛皮的船身。工匠们赤着上身，用山越人特有的藤条绑扎船板，敲击声在山谷间回荡，竟与溪流声混为一体。
"太守，" 为首的老匠师捧着新制的青铜船钉，"按您说的 ' 隔舱防水法 '，每艘船分了五个舱室，就算中箭漏水也不沉。可这船舷开的射口..."
"射口要低于水面三尺，外面用荷叶遮掩。" 郝普用竹枝在沙地上画出剖面图，"记住，咱们的水师不是用来正面硬撼东吴楼船的，是要像山越的水鬼一样，从水下靠近，从暗处出击。"
习珍忽然注意到船底涂着黑色的膏状物，凑近闻见刺鼻的松香气息："这是... 防蛟鱼油？"
"正是。" 郝普点头，"既能防水，又能纵火。等这些船驶入湘水，便是东吴水师的噩梦。" 他转身对习宏道，"让细作在长沙散布消息，就说零陵最近闹水鬼，专拖东吴商船的锚链 —— 记住，要用山越人的口吻。"
黄昏时分，郝普登上夫夷水畔的望楼，看着归港的船队依次亮起渔火。这些渔火的明暗节奏，实则是水师的联络信号，三长两短代表 "发现敌船"，一长一短代表 "安全归航"。他忽然看见习宏领着几个山越青年走来，他们腰间挂着的不是鱼篓，而是郝普特制的水囊弩。
"太守，" 山越青年首领阿力摸着水囊弩的牛皮套，"按您教的法子，潜到水底能射三丈远！" 他忽然潜入水中，片刻后在十丈外冒出头，手中弩箭正插在岸边的柳树干上。
郝普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明日开始，教弟兄们在水下结三才阵。记住，三人一组，一人举盾破水，两人持弩待发 —— 就像你们山越人在深潭里围猎巨鱼。"
入夜，秘谷深处的临时议事厅里，松明火把将郝普的影子投在岩壁上。习宏展开最新的情报："东吴在益阳渡口新增了五艘斥候船，船头装着改良的拍竿，据说是陆逊从交州学来的水战兵器。"
"拍竿？" 郝普冷笑一声，在沙盘上标出益阳水寨的位置，"告诉夜渡队，下次 ' 拜访 ' 时，往他们的锚链里塞山藤 —— 山藤遇水膨胀，能让拍竿的枢轴失灵。" 他忽然指向地图上的湘水弯道，"另外，在那里设三个假锚点，用浮木绑上鱼油包，引东吴水师来追。"
习珍看着沙盘上逐渐成型的水战布局，忽然想起三年前郝普在城楼上说的话："水战之要，不在船坚炮利，而在因水势、借水势、控水势。" 此刻看着秘谷中隐藏的水师，他终于明白，太守早己将整个荆南的水网，化作了零陵水师的天然战场。
"太守，" 习宏递来一卷染着水痕的帛书，"南郡传来消息，傅士仁收下了咱们的茶砖，还回赠了二十张长江水图 —— 只是这图上的益阳渡口布防，比细作探听的少了两座暗礁。"
"无妨。" 郝普将帛书凑近火把，看着墨线在火焰中卷曲，"傅士仁越是留手，吕蒙便越会以为他暗通款曲。" 他忽然对习珍道，"明日起，让水师弟兄轮流去南郡 ' 运粮 '，每船带二十坛零陵酒 —— 傅士仁爱喝的那种。"
秋风吹过秘谷，带来远处屯田营的歌声："湘水长，零陵强，东吴小儿莫猖狂..." 郝普望着江面跳动的渔火，想起白天看见的一幕：当山越青年们在水中操练时，岸上的屯田兵们自发组墙，用身体为他们挡住了东吴斥候的视线。
"习将军，" 郝普忽然道，"你说，当年周瑜在赤壁，若有这样一支熟悉水性的伏兵，是否能让曹操败得更惨？"
习珍望着江心若隐若现的船队，忽然笑道："末将只知道，若东吴敢渡湘水，咱们的水师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建安二十三年的这个秋夜，零陵的水师仍在秘谷中悄然成长。郝普在《水师纪要》中写下："舟师者，水之兵也。善用水者，如鱼得水；不善用水者，如蚓投水。今吾藏舟于渔，藏兵于农，待湘水结冰之日，便是蛟龙出水之时。"
当第一颗晨星亮起时，夫夷水的回水湾里，一艘艘蒙着图腾的渔船再次启航。它们看似随波逐流，实则每一次划桨都暗合阵法，每一盏渔火都藏着杀机。郝普知道，这支被他称作 "湘水之鳞" 的水师，终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撕开东吴的防线，让历史的长河，从此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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