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小满，零陵郡府的情报房内烛火摇曳。郝普盯着案头三封用密蜡封口的绢帛，指尖在 "吕蒙称病建业" 的朱砂批注上反复，蜡油在竹简边缘凝成暗红的血滴状 —— 那是细作冒死从建业传回的急报。
"太守，" 习宏捧着新译的密信，竹简写满吴地暗语，"建业细作说，吕蒙府邸每日卯时送进十车药材，子时却有快船载着裹着药箱的甲胄出港，船舷水痕显示载重远超药材分量。"
郝普忽然捏碎一枚代表建业的蓝色令旗，木屑混着蜡油落在地图上的吕蒙驻军标记旁："果然是诈病。" 他转头望向习珍，后者正用佩刀在沙盘上刻划桂阳郡的街巷图，刀刃每到烽火台位置便刻意顿笔，"将军可还记得，去年冬至王三传回的密信？吕蒙的‘病榻’下，藏着调兵虎符。"
习珍抬头时刀锋在沙盘划出深痕："末将不懂，吕蒙若真养病，为何陆逊在桂阳增筑的烽火台，台台都冲着零陵方向？"
"因为吕蒙的病，是给关羽看的。" 郝普从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吴地风物志》，翻到 "建业水旱码头" 图示，"当年赤壁之战，周瑜也是称病骗曹贼，如今吕蒙故技重施 —— 但他忘了，零陵的眼睛，不在江面，在岸上。"
习宏忽然指着密信上的水痕标记："细作还说，吕蒙的亲卫最近频繁出入‘济生堂’，而那家药铺的东家，正是当年在桂阳倒卖军粮的商贾。"
"济生堂？" 郝普冷笑一声，在地图上圈出桂阳郡的兵器库，"让夜渡队明日起盯着桂阳的药商，尤其是运送‘当归’的车队 —— 当归性燥，怎会用防潮的铅盒装运？" 他忽然压低声音，"告诉他们，若遇东吴水师巡逻，就说奉陆逊之命运送伤药 —— 咱们的细作，该换上吴地的腰牌了。"
子时三刻，情报房的天窗传来三声夜枭啼叫。习宏吹灭烛火，只见一枚裹着油布的竹筒从瓦缝坠入，落地无声。郝普借月光展开绢纸，上面用米汤写着 "益阳水寨防务图"，火烤后显出血字："船坞驻兵三百，箭矢藏于第二座望楼。"
"好个陆逊，" 郝普将图纸按在湘水布防图上，指尖划过双方对峙线，"表面扩建水寨，实则将兵器库移到了望楼 —— 但他不知道，望楼地基下的蚁穴，早被咱们的屯田兵做了标记。"
习珍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边境捡到的吴地弩箭，箭头刻着 "陆" 字徽记："太守，要不要趁陆逊分神益阳，突袭桂阳的兵器库？末将可带五百渠桥队，走都庞岭的密道。"
"不可。" 郝普摇头，从案头抓起一把稻穗撒在桂阳地形图上，"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吕蒙在等关羽北上襄樊，等傅士仁开城纳降 ——" 他忽然望向北方，仿佛能看见公安城的烽火，"而我们要等的，是吕蒙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的那一刻。"
习宏忽然递上一封染血的急报，边缘还带着江水的潮气："南郡传来消息，傅士仁收下了咱们的茶砖，却把东吴的细作放进了公安城。"
"意料之中。" 郝普用稻穗在地图上摆出北斗阵型，"傅士仁贪财，糜芳怯战，这正是吕蒙敢称病的底气。" 他忽然抽出习珍腰间的环首刀，刀刃映出窗外的北斗七星，"但他算不到，零陵的情报网，早己织进了每一座东吴的粮仓。"
寅时，郝普独自登上郡府城楼。初夏的江风带着湿气，远处的屯田营地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湘水的涛声交织成奇特的韵律。他摸着城砖上的浅渠标记，想起三年前初到零陵时，这里还是座随时会崩塌的危城。
"太守，" 习宏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要不要把吕蒙诈病的消息传给关羽？"
"传，但要换个说法。" 郝普望着江心的渔火，那些明灭不定的光点，正是零陵水师的巡逻信号，"就说零陵细作在桂阳撞见吕蒙的亲卫，衣甲上染着建业的朱砂 —— 让关羽以为，吕蒙是真的病愈了。"
习宏恍然大悟：关羽傲上而不忍下，若知吕蒙称病有诈，必怒而加强戒备，却不会深究零陵为何能提前知晓。他忽然想起郝普常说的 "借势" 之法 —— 借关羽的傲气，借吕蒙的诡计，借湘水的流向，将零陵的棋子布进每一处暗流。
"另外，" 郝普从袖中取出半片刻着吴地官印的木牍，"让武陵的金旋太守帮忙造势，就说在沅水截获了东吴的‘药材船’—— 船上的甲胄，足够装备三千水军。"
回到情报房，郝普在最新的密报上画下重重的惊叹号："陆逊近日频繁宴请桂阳士族，席上多谈‘江东富庶’。" 他转头对习氏兄弟道："这是在安抚民心，准备随时开拔 —— 陆逊在替吕蒙打前站。"
习珍忽然捶打腰间的改良木盾："末将愿带死士潜入桂阳，斩了陆逊的狗头！"
"错了，" 郝普按住他的肩膀，"我们需要陆逊活着，而且要让他以为，桂阳的每一块砖石都在他掌控中。" 他指向地图上桂阳城的十二座城门，"你看，陆逊将南城门的守军换成了新征的山越人 —— 这些人连吴语都听不懂，却知道零陵的屯田兵能让他们吃饱饭。"
习宏忽然明白过来："太守是说，我们的细作早就在山越人里埋下了种子？"
"不错。" 郝普取出一匣蜂蜡封存的竹简，里面记着每个山越部落的人口与习俗，"三年前送给山越的曲辕犁，现在该收收利息了。告诉他们，只要在南城门多备些‘防火沙’—— 那种混着铁屑的沙子，关键时刻能让东吴的火把变成哑炮。"
晨鸡初啼时，郝普终于在地图上标完最后一处暗哨。代表东吴各郡的小旗中，长沙和桂阳的旗子被红绳紧紧缠绕，如同被蛛网困住的猎物。他知道，吕蒙的阴谋如同即将漫过堤岸的江水，而零陵的每一处改良、每一条密道、每一个细作，都是阻挡洪水的基石。
"习宏，" 郝普忽然指向案头的《农兵操典》，"把‘水网阵’的图解抄二十份，用渔民进贡的方式送给公安的傅士仁 —— 就说零陵百姓感激他的‘护佑’。" 他顿了顿，"至于习将军，明日起带夜渡队去益阳渡口‘钓鱼’—— 记住，只钓东吴的‘病鱼’，别惊了‘大鱼’。"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城楼时，郝普看着习氏兄弟领命而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三国志》里，吕蒙白衣渡江的那页早己被他用朱砂涂得通红。现在，他要让历史的墨痕在零陵的竹简上重新书写 —— 让吕蒙的 "病"，永远停留在建业的谎言里，让陆逊的烽火，永远照不亮零陵的黎明。
情报房的木门吱呀作响，送来最新的密报："吕蒙己‘病愈’，不日将巡视益阳水寨。" 郝普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焰中卷曲，如同吕蒙的阴谋正被一点点灼烧。他知道，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而零陵的情报网络，早己在荆南的山水间，织就了一张让所有野心家都无法挣脱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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