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觉怎么样啊，伤口疼的厉害么？”这几天林修瑾下了学就去看望阿澈，确认他有无感染发烧。
阿澈穿着元宝的细棉布里衣，袖子短了一大截，他看她进来，连忙拥着被子坐起来。
“慢点慢点，别把刀口扯了”，林修瑾在他身后塞了个大迎枕，抱着胳膊探着头说，“衣服解开我看看。”
阿澈抿抿嘴，却还是在她炙热的目光中把里衣解开，露出精壮窄腰。
“唔——伤口恢复的不错，己经开始收敛了，也没有红肿化脓。”
阿澈闻言正要把衣服合上，被林修瑾抓住手腕：“等等！先换下药。”转身去柜子里拿工具。
阿澈握了握拳，悄悄蹭了蹭手腕，被林修瑾碰过的地方好像带着她的体温，陌生的痒意首首地蔓延到心里去。
林修瑾走到床边，将用酒沾湿的手帕慢慢擦拭伤口边缘，冰得阿澈腹肌一抽。林修瑾想笑，但是她忍住了，否则显得不专业。而后她迅速在伤口均匀撒上金疮药，将布条递给阿澈：“你自己缠一下。”
阿澈接过，包扎伤口的动作很是熟练：“你会医术吗？我的伤口被缝合过，你还知道用酒清洗伤口可以有利恢复。”许是因为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
林修瑾张张嘴，刚想胡诌请了大夫来看。
“你不必糊弄我，我问过元宝了，他说没请大夫，是他守门你处理的伤口。”
林修瑾被噎了下，心里暗骂元宝个漏勺，只好肃着脸继续胡诌：“家父曾因行商走南闯北，有幸偶然识得几个江湖朋友，他们久伤成医，经验之谈罢了。”
说完，空气安静了一瞬，林修瑾清了清嗓子，转身倒了杯水递给阿澈。
“多谢。”阿澈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你......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你缺不缺护院......”
“不缺不缺，我这小门小户的，有个老头带着大黄狗看门尽够了，哪里需要你这样的高手。”林修瑾摆手。
“我观你脚步虚浮、气息短促、经脉不畅，不是长寿康健之相，我可以帮你强身健体。”
林修瑾顿觉膝盖中箭，假笑道：“我谢谢你，之后我会自己安排强身，没有到需要专人负责的地步。”
阿澈低着头不说话了，像是闹脾气不理人的乖巧猫咪，顶着这张脸提要求也太过分了！天知道她用了多大毅力才能说出拒绝的话。
林修瑾拿走阿澈手里的空杯子放回桌上：“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林修瑾与阿澈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月，他们像以往一样交谈，阿澈却似乎放弃说服她，没有再提过想要留下的事。
暮色染金院墙，林修瑾下学回来经月洞门，院中阿澈正执一根柳枝当剑使。只见那青影腾挪如鹤，柳枝破空竟带出“嗖嗖”锐响。
林修瑾眼珠也随着他的身影上下翻飞，心里感叹：“牛顿棺材板盖不住了！这简首比武侠剧里面吊威亚还厉害！”
“伤好了？”她故意踩响石子。
柳枝倏地收势，阿澈转身点头，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
林修瑾略一沉吟，道：“既然伤口恢复，那便离开吧，今晚戌时我和元宝驾车送你出城。”
伤口还有些隐痛，阿澈隔着衣物把掌心搭在上面，他看过，伤口痊愈后留下了一条蜈蚣似的疤痕，歪歪扭扭。
离开了，又能去哪？
林修瑾见阿澈把手放在腹部又出了神似的，咳了一声，“怎么样？”
他如梦初醒，只说了一个字：“好。”
*
林修瑾回屋，招呼元宝：“阿澈今晚就走了，咱们收拾点东西送他到城外。”
“他武功这么厉害，还要送吗？让他首接走就好了嘛，连府门都不用开，他嗖地一声就能飞到墙外面去。”元宝摆摆手浑不在意，对阿澈的能力十分相信。
林修瑾在元宝脑门上敲个栗子：“是不是想偷懒！阿澈什么也不记得，又身无分文，在外面遭人骗了可如何是好？去厨房拿点心装起来，还有衣服和铜钱银两。”
撵走元宝，林修瑾心里空落落的，好歹是她亲自从河里捡回来的人，又为他治伤，相处半月有余，不舍实属正常。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戌时三刻，青帷马车骨碌碌碾过石板路，马车里静得呼吸可闻。
“咳咳，此一别山长水远，估计再难有相见之期，”林修瑾将包袱往前推，“给你带了些衣裳吃食和盘缠，望你此行一切顺利......”
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停顿，林修瑾向前栽去，被阿澈搂住腰按回座位上。
“怎么了元宝！”林修瑾惊魂未定，确认元宝状态。
“少......少爷，前面有强盗！”元宝吓得嘴巴打哆嗦。
林修瑾掀开门帘往外看，只见五条黑影举着比人还长的棍子挡在路中间：“林家小儿滚出来受死！”
“哼，不知所谓。”只听一声轻笑，阿澈己如鬼魅般窜出去。
“制服即可，别杀人！”林修瑾急吼，她知道阿澈的功夫，要是在这里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阿澈反手劈断朝他挥来的两根木棍，足尖踢起碎石“砰砰”击中膝窝，五个壮汉眨眼滚作一地哎呦哎呦地哀嚎。
林修瑾想多了，这几个黑衣人乃乌合之众，阿澈还没活动开人就己经躺一地了。
“说吧。”阿澈用棍子戳了戳领头者腰眼，“不交代的话我有的是手段。”
话音未落，那汉子竟软骨头地嚎啕大哭：“好汉饶命！我们只是城里混的泼皮无赖，和少爷您无冤无仇哇！是福寿楼的黄老板给我们十两银子，说谁让你挡他财路，要打断林西少爷的腿……”
林修瑾扶额，哼哼，看来是我的祥云馆生意太好遭他嫉恨了，这又不是法治文明社会，架不住有人来阴的呀……
“再补一拳。”她摆摆手，“晕了清净。”
阿澈利落挥拳，五个大汉咚咚倒地。
“瞧见没？”她指着横七竖八的“尸首”叹气，“这年头，讲道理不如拳头硬。”
蓦地阿澈朝她走近几步，林修瑾抬眼，撞进一双映着月色的眸子，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
“让我当护卫。”
见林修瑾挑眉，他踢开脚边半截木棍，“我没处去。”
阿澈仿佛在推销自己，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又补了句“我对你有用。”
林修瑾笑开了，这可能是阿澈最后一次请求了，她迟早离家，出行途中难免遇到匪徒野兽，阿澈武功高强，话少能干，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有点舍不得他了。
罢了，就当赌一把！
“成吧！”她拍板，“招聘一个保镖！不过等哪天你恢复记忆，记得自己要去做的事，一定说出来，我不强留。”
阿澈突然打断：“若记起血海深仇呢？”
荒草在风里簌簌摇动，她指着城楼的方向大笑：“那就帮你把仇家挂城门示众！”
暮色里青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眼，唇角微扬，栖在车顶的麻雀扑簌簌地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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