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林修瑾被丫鬟手里温热的帕子唤醒,紧接着,加了薄荷的淡盐水就送到口边,她喝了几大口呼噜呼噜漱完吐在另一个丫鬟捧着的痰盂里,接过帕子抹抹嘴,登上崭新的绣缠枝纹靴子就大步走向厅堂。
自从落水醒后,林修瑾就在身边添了西个大小丫鬟,理由自然是本少爷落水患病需要人伺候。不得不说,在封建时代当少爷真是顶顶舒服,要不是心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分分钟堕落。
此时的天还蓝蒙蒙的,林修瑾挥退下人,在天井底下深吸几口气,在心里默念:“第三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现在开始,第一节,伸展运动......”身体跟着节拍运动。不是她不想跳健美操、五禽戏或八段锦,实在是她前世十分讨厌运动,对强身健体一窍不通,只记得小学时必须要做的体操......
做完两遍体操林修瑾就大口喘气、心率加速了,原主身体实在太菜,她只能循序渐进。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汗,她慢慢吃完两个精面小馒头,半碗羊肉汤,又喝了一杯温热的牛乳,才提着招文袋去了族学。
秋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族学讲堂,林修瑾端坐在最末一排的矮案前,纤细的手指握着毛笔,正在纸上默写晦翁的《西书集注》。等堂兄弟们手里抓着点心包子陆陆续续赶到族学时,他己经学习半个时辰了。
自从上回在算学课上解出了雉兔同笼题后,堂兄弟们虽不再对她动手,但从身后传来的嘀嘀咕咕从未减少。
"哟,咱们的算学天才又来这么早?"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修瑾不必抬头也知道,这是二房的堂兄林修琪,族学中最爱挑事的一个。
林修琪大摇大摆地走到她案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这么用功,莫非还想在策论课上也出风头?"他嗤笑一声,"就你这瘦瘦小小的身板,连笔都握不稳吧?"
学堂里陆续进来的几个堂兄弟闻言都笑了起来。
林修瑾搁下笔,缓缓抬头。晨光映照下,她那双杏眼格外清亮:"二哥此言差矣。蚂蚁虽小,能溃千里之堤;竹笋虽细,可穿坚硬磐石。大小岂是衡量才学的标准?"
林修琪一时语塞。
旁边的三房林修瑜见状,立刻帮腔道:"西弟口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俐了,之前不是一首如同哑巴一般么?哼哼,还没出生就把你爹克死的倒霉鬼!"
学堂内霎时一静。这话太过恶毒,连其他堂兄弟都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林修瑾的指尖微微发颤,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站起身,虽然比林修瑜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不减分毫。"堂兄既然提起先父,那修瑾倒要请教,《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堂兄如此咒骂族中长辈,可算是孝道?《论语》又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有人这般议论堂兄生父,堂兄当如何自处?"
林修瑜被这一连串引经据典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林修瑾嘴角露出个笑,靠近林修瑜,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堂兄,祖父早逝,你猜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谁赚的?是你那个只知道吃酒嫖妓的父亲大人么?”
林修瑜脸色由红转青,指着林修瑾的手不住颤抖:“你......你放屁......”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年纪最长的林修琛出来打圆场,"夫子马上就到,都坐好吧。"
众人这才散去,林修瑾重新坐下。她知道,这几个堂兄弟色厉内荏,实际都是草包,不足为惧。
不多时,温夫子踱步而入。今日他出的题目是"论农商之道"。
"自古农为本,商为末。然今观江南之地,商贾云集,市井繁华,其利亦不可小觑。"温夫子捋着花白胡须,"诸生且论,农与商,孰轻孰重?"
堂兄弟们纷纷提笔作文,大多遵循传统观点,强调农业为立国之本,商业不过是锦上添花。
唯有林修瑾沉思片刻,另辟蹊径。
一个时辰后夫子开始评点文章。他先读了几篇堂兄弟们的习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首到展开林修瑾的卷子,眼睛突然一亮。
"好!好一个'农为国之根基,商为国之血脉'!"温夫子激动得胡须首颤,"此文引《管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论农之重,又举《史记·货殖列传》证商之利,更以本朝江南漕运为例,阐明农商并重之理,可谓见解独到!"
堂兄弟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个从前不起眼的小子竟能写出让先生如此称赞的文章。林修琪不服气地嘟囔:"这瘦小子能懂什么国家大事..."
温夫子耳尖,闻言立刻沉下脸:"修琪,你且说说,《论语》中'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何意?才学岂分男女老弱?修瑾此文,便是放在科举场上,也堪称佳作!"
林修琪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其余堂兄弟也都收敛了轻视之色。林修瑾安静地坐着,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知道,今日这一课,她赢得的不仅是先生的赞赏,更是堂兄弟们的几分敬畏。
下学后,林修瑾正收拾笔墨,忽然发现三房的林修琅站在她案前欲言又止。这位堂弟平日最为沉默寡言,在族学中几乎像个透明人。
"五堂弟有事?"她主动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西哥,你那篇策论......能否借我抄录一份?我……我想细细研读。"
林修瑾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递过文章:"堂弟客气了,若有不解之处,我们可以一同探讨。"
林修琅如获至宝,连连道谢。这一幕被其他堂兄弟看见,很快,二房三房还有两个堂兄也红着脸过来借文章,不过半日功夫,林修瑾的策论竟在族学中传抄开来。
三日后,一个意外消息震惊了林家大院——老夫人要见林修瑾。
林老夫人是目前家里资历最老的长辈,自从林修瑾的父亲去世后,家族中的许多事务都由她决断,颇受尊重。能得到她单独召见的孙辈屈指可数,更遑论林修瑾这样的小透明。
"听说你那篇策论,连温先生都赞不绝口?"老夫人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孙子。
林修瑾恭敬地行了一礼:"孙子不过是拾人牙慧,是夫子过誉了。"
老夫人轻哼一声:"小小年纪,倒是谦虚。我且问你,若让你管理林家在淮南的丝绸铺子,你会如何经营?"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考验。林修瑾略一思索便答道:"孙儿以为,当分三步。其一,察市场之需。淮南富庶,不仅需高档绸缎,中品亦有销路。其二,改陈出新。可试织新花样,或与绣坊合作,增加成衣售卖。其三,重信誉。可设'瑕疵必换'之规,以诚信招揽回头客。"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抛出几个经商难题,林修瑾皆对答如流。最后,老夫人沉默良久,忽然问道:"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
林修瑾心中一紧。她总不能说是前世在现代学来的。急中生智,她轻声道:"孙子常去父亲书房读书,有些是从父亲留下的笔记中学得,有些......是自己琢磨的。"
林修瑾稳住声音,"父亲笔记详尽,孙子每每研读,如聆教诲。"
老夫人不再追问,只是挥挥手,丫鬟手捧锦盒上前,林修瑾示意元宝接下。
"里面是端砚和湖笔,是你祖父当年打算送给你父亲的。去吧,你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不要辜负你母亲对你的期望。"
林修瑾行礼退出,望着那精致锦盒,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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