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回，沈砚的破靴底己踩碎七片青瓦。他扒着醉仙楼飞檐往下看，巷口火把汇成赤色长蛇——户部侍郎的家丁正挨户搜查赌场余孽。
"金元宝！"他压着嗓子朝猫洞唤，橘猫却叼着件杏红肚兜从胭脂铺窜出，小爪子得意地拍打战利品。肚兜上金线绣的双鱼扣在月色下泛光，沈砚刚伸手去够，瓦顶突然传来裂响。玄色快靴踏碎脊兽，姜小刀倒挂金钩悬在檐角，腰间乌木牌缠着半截金链。
"沈公子好雅兴。"她指尖寒光闪烁，三枚柳叶镖封住退路，"漕帮悬赏千金要你项上人头。"
沈砚急退半步踩空檐瓦，千钧一发抓住晾衣竹竿。竿头杏子黄襦裙兜头罩下，他索性裹着罗裙旋身："误会！小弟在此排练庙会社火..."话音未落，金元宝突然跃上竹竿。橘猫踩着沈砚头顶扑向姜小刀，爪间肚兜不偏不倚罩住她发髻。
"找死！"姜小刀扯下肚兜甩镖，布帛撕裂声里滚出颗玉扣。双鱼衔珠的纹样撞在青瓦上，沈砚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火漆印！
更声穿透街巷。姜小刀忽然收势侧耳，东墙根传来弩机卡簧的轻响。沈砚趁机滚向烟囱后，却见橘猫叼着玉扣钻进排风口。他慌忙探手去抓，指尖只触到半幅烧焦的《漠北舆图》，图角钤着长公主鸾凤私印。
"接着！"姜小刀突然抛来竹竿。沈砚本能接住，竿头竟挑着个彩绘月老面具。追兵火把己映亮西墙，她劈手撕开襦裙系带："披上！"
杏子黄绸缎裹住沈砚时，胭脂铺二楼支摘窗猛地洞开。睡眼惺忪的老板娘叉腰怒骂："哪对野鸳鸯..."骂声戛然而止——只见玄衣女子拎着裹襦裙的公子哥，活像提着只扑腾的锦鸡。
"月老座前金童玉女巡夜。"姜小刀冷声抛出铜钱，"再吵扣你三年姻缘！"老板娘接钱的手僵在半空，檐下灯笼忽被箭矢射落。燃烧的竹骨砸向晒衣架，数十件绸衣霎时燃成火幕。
金元宝在烈焰中穿梭如金丸，叼着件烧破的茜纱马面裙甩到沈砚头上。姜小刀拽起裙裾浸入鱼缸，湿布裹着锦鲤抽向火墙。"滋啦"白雾弥漫，她趁机将沈砚踹上隔壁粮铺屋顶："跳祝祷舞！"
沈砚踩着湿滑的瓦垄踉跄起舞。杏黄襦裙吸足井水重如铁甲，他索性扯开现代广场舞架势——交叉步踏碎三排瓦片，甩头时假发飞进烟囱。底下追兵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西域秘术？"
"玄女赐福！"姜小刀厉喝震醒众人。她踢翻檐角陶瓮，陈年糯米混着香灰倾泻而下，恰被火星点燃成金雨。在百姓惊呼跪拜声中，她甩出金链缠住沈砚脚踝："唱！"
沈砚喉头滚动，烧烤店促销神曲脱口而出："姻缘线啊牵牵牵～"跑调的吼声惊起飞鸟，金元宝突然蹿上他肩头应和。橘猫叼着双鱼玉扣仰天长啸，喵呜声竟与更鼓形成诡异节拍。
粮仓方向忽起骚动。姜小刀眼神骤凛，金链猛地将沈砚拽离屋顶。两人坠向草垛的刹那，三支弩箭钉入方才落脚处。月光照亮箭尾翎毛——赫然是御林军专用的孔雀翎。
腐草气息裹着夜露扑面而来。沈砚在草垛里呛咳着扒开碎秸，三支孔雀翎弩箭正插在离他耳畔半寸的泥地上。姜小刀单手撑地跃起，染血的玄色袖口甩出金链，链端弯钩精准缠住粮铺屋檐悬下的麻绳。
"抓紧！"她厉喝时己拽着沈砚荡向半空。草垛轰然塌陷，七八支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的落点。金元宝叼着半截箭杆窜上沈砚肩头，猫爪拍打箭尾的御林军编号——玄字十七。
"玄字营？"沈砚攥紧麻绳的手猛然出汗。那是皇帝首属暗卫，上月刚在醉仙楼隔壁抄了兵部侍郎满门！麻绳突然剧烈摇晃，姜小刀的金链绞住粮仓气窗铁栏："上梁！"
瓦片在沈砚脚下碎裂如雹。他刚攀上屋脊，忽见金元宝叼着烧焦的舆图残片蹿向西北角——正是粮仓通风口方位。追兵脚步声己迫近院墙，姜小刀突然扯开他腰间襦裙系带，杏黄绸缎在月光下哗啦铺展。
"接着嚎！"她踹向沈砚膝窝。沈砚踉跄扑倒在倾斜的屋脊上，本能地吼出烧烤店神曲续章："红线一牵财运通～"破锣嗓子惊起飞檐宿鸟，底下御林军齐刷刷举弩。
姜小刀旋身甩出染血外袍。玄色布料如夜枭展翅掠过院墙，精准罩住带队校尉的头颅。弩手们惊呼救主时，她足尖勾起晾衣竿横扫瓦垄，数十个腌菜陶瓮滚落炸裂，陈年酸汁浇了追兵满头。
"玄女娘娘息怒！"粮铺掌柜突然率众跪倒，百姓们跟着磕头如捣蒜。沈砚福至心灵，抓起金元宝塞进空酱缸，缸内顿时传出闷雷般的"神谕"："献...献童男！"
人群霎时炸锅。几个壮汉红着眼扑向被绸袍裹住的校尉，高喊着"替天行道"将人捆成粽子。混乱中姜小刀拽起沈砚跃向隔壁书肆，落地时他怀里的焦糊舆图飘出残片——鹰嘴崖标记旁赫然钤着长公主小印。
书库墨香里暗藏杀机。姜小刀用刀鞘顶开《地方志》书架，露出背后鼠洞般的密道。沈砚弯腰欲钻，后襟突然被金链钩住："玉扣。"
他摸遍全身才想起，双鱼玉扣早坠在醉仙楼瓦顶。姜小刀眼神骤冷，刀尖抵住他喉结："火漆印是漠北军报专用。"
"我爹书房的！"沈砚脱口而出，"但上月被金元宝抓碎了！"橘猫适时叼出半块带爪痕的玉料，与姜小刀颈间玉珏裂痕严丝合缝。她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密道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轻响。
十数枚铁蒺藜暴雨般射来！姜小刀旋身将沈砚压向书架，《山河舆图》卷轴哗啦散落。铁钉擦着她耳畔钉入《资治通鉴》，震得青瓷灯罩嗡嗡作响。金元宝炸毛跃向通风口，爪子里抓的焦糊舆图残片飘然坠落，正盖住机关消息槽。
"咔哒。"毒箭匣卡死在墙内。沈砚趁机捡起残片，鹰嘴崖标记被血迹晕开，显出底下蝇头小楷："永昌三年腊月初七，鸾驾陨。"——正是长公主遇害日！
更声穿透地板缝隙。姜小刀劈手夺过残片按入怀中，耳尖却泛起可疑的薄红。沈砚正要调侃，忽见通风口垂下条绞金丝绦带，带尾系着枚褪色凤钗——与醉仙楼老鸨秘藏的御赐物一模一样。
"走水啦！"街面骤起的呐喊打破僵局。书肆小窗映出冲天火光，竟是粮铺酸汁引燃了酒肆幌子。御林军救火的呼喝声中，姜小刀突然割断沈砚腰间襦裙系带。杏黄绸缎如云霞铺展，她金链甩向梁柱："跳！"
两人抓着绸缎跃出后窗，落地时正摔进运泔水的板车。腐臭盖过血腥味，金元宝蹲在馊水桶沿舔爪子。板车拐进暗巷时，沈砚瞥见姜小刀将凤钗塞进猫项圈，钗头珍珠映着火光，刻着极小"婴"字。
五更梆子敲响时，他们己在鬼市肉铺地窖。姜小刀用烧酒冲洗臂上箭伤，忽然踢来块黢黑的腰牌："你的新身份。"沈砚抹去浮灰，木牌刻着"丙等杂役沈二狗"，背面却用胭脂描出半幅皇宫水道图。
"明日押送冰窖藏肉。"她撕下衣摆包扎伤口，染血布条露出金丝纹路。沈砚猛然想起千金坊废墟里，漠北匪徒内衬也有同样织金——那是番邦贡品"金鳞锦"，唯皇室可用。
地窖顶板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姜小刀吹熄蜡烛的刹那，沈砚怀里的双鱼玉珏突然发烫。月光从缝隙漏入，照见玉珏内壁的阴刻小字："永昌三年冬，鹰嘴崖，母留。"
"发什么呆？"姜小刀踹开暗门。沈砚攥紧玉珏抬头，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人同时僵住："公..."
"主子快走！"暗门摔进个血人，威远镖局的护心镜裂成蛛网。他吐出半枚带齿痕的金瓜子，咽气前死死盯住姜小刀："漕帮...发现冰窖有..."
金元宝的叫声刺破死寂。橘猫叼着凤钗窜出地窖，钗尾拖拽的丝线上，赫然系着御林军玄字营的鎏金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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