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威远镖局的青瓦染成紫棠色时,沈砚正蹲在马厩顶啃卤蹄髈。油纸包下压着刚拓印的赌场地契——昨夜他当掉姜小刀的镖师铜牌,才盘下西市这间快倒闭的"千金坊"。
"沈砚!"院墙下传来淬冰的喝声。姜小刀玄衣身影立在榆树阴影里,腰间新换的乌木牌刻着"乙等"二字,"我的腰牌呢?"
"金元宝叼走当飞盘了!"沈砚信手胡诌,油渍在房瓦划出亮痕。橘猫恰从厨房叼着咸鱼跃过,爪子上缠着半截金链子晃荡——正是铜牌挂链。姜小刀眼神骤冷,柳叶刀脱鞘的瞬间,沈砚怀里的地契被风掀起,露出背面的赌场押注单。
"戌时三刻前滚去押镖。"她甩出竹筒钉在瓦楞上,"否则..."话音未落,金元宝突然炸毛窜起,嘴里咸鱼啪嗒砸中马槽。十二匹西域马受惊嘶鸣,拴马桩在拉扯中轰然倒塌,马群如洪流冲出镖局后门。
西市长街霎时鸡飞狗跳。沈砚趴在颠簸的马背上,眼睁睁看着赌场地契被风卷进千金坊二楼窗棂。姜小刀踏着翻倒的瓜果摊紧追不舍,发梢沾着破碎的鸡蛋液,刀尖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
千金坊内弥漫着陈年烟草与汗酸混合的气味。沈砚刚滚下马背,就被浓须壮汉揪住前襟:"沈公子押的漠北马队全赔了!"账房先生抖开押注单,鲜红指印旁写着"以威远镖局为抵"。
"急什么?"沈砚踹翻赌桌制造混乱,"小爷有必胜法宝!"他从袖袋掏出个竹筒猛摇,筒内骰子哗啦作响——正是姜小刀给的镖令筒。赌徒们哄笑着围拢时,二楼突然传来猫叫。金元宝叼着地契蹿过房梁,爪子上缠的金链子勾翻了灯笼穗。
火苗舔上纱幔的刹那,姜小刀破窗而入。玄色身影掠过赌桌,刀鞘扫落三盏油灯。火势遇油轰然蔓延,赌徒们哭喊着涌向大门,却见门闸不知何时被金元宝拨上了铜锁。
"都蹲下!"姜小刀踩塌牌九桌借力跃起,柳叶刀劈断横梁上悬挂的消防水囊——这是沈砚按现代消防理念设置的竹制水箱。水流倾泻而下浇灭火苗,也把赌徒们淋成落汤鸡。
浓烟中忽见寒光闪动。两个"赌客"撕开短打露出漠北纹身,弯刀首劈沈砚面门。姜小刀旋身踢飞赌桌挡刀,榆木桌面竟被劈出三寸深痕。沈砚趁机抓起竹筒砸向匪徒,筒内骰子天女散花般迸射,其中一枚镶铜骰子滚到姜小刀脚边。
"接着!"她脚尖轻挑,骰子炮弹般击中匪徒腕骨。沈砚接住弹回的骰子,惊见六面刻着"天地玄黄"——正是他仿现代密码骰做的通讯工具。另一匪徒趁机甩出链镖,姜小刀拽过沈砚当盾牌,链镖擦着他耳畔钉入墙壁,尾端竟系着威远镖局的鎏金镖旗。
"自己人打劫自家镖局?"沈砚捏着镖旗瞠目。姜小刀己卸了匪徒下巴,从对方齿间抠出蜡丸。蜡丸捏碎后滚出颗金瓜子,瓜蒂处刻着户部侍郎的私印。
混乱中金元宝突然挠门尖叫。众人回头,只见千金坊承重柱裂开蛛网纹,屋顶瓦片簌簌坠落——方才水火交攻己让老房梁不堪重负。
承重柱的裂痕如闪电般向上蔓延,木屑雪片似的簌簌飘落。二楼雅间传来龟公的尖叫:"顶梁要塌!"赌徒们疯挤向铜锁大门,指甲在门板上刮出血痕。沈砚抓起竹筒镖令猛砸锁头,铜锁纹丝不动,反震得他虎口崩裂。
"都让开!"姜小刀的喝声穿透喧嚣。玄衣身影踏着人肩跃至中庭,柳叶刀插入青砖缝隙借力旋身,足尖狠狠踹向开裂的立柱——"咔嚓!"碗口粗的裂缝骤然扩成沟壑,整根柱子竟向内弯折出诡异弧度。
屋顶瓦片暴雨般砸落。沈砚抱头鼠窜时,忽见姜小刀双臂环抱承重柱,腰身如满弓般后仰。玄色劲装下肌肉虬结绷紧,靴底在青砖上碾出两道深痕。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柱础石竟被生生拔离地面!
"她疯了!"当铺朝奉嘶声哭喊。千斤重的木柱在姜小刀怀中如芦苇般摇晃,屋顶梁架发出垂死的呻吟。两个漠北匪徒趁机甩出飞爪钩向房梁,试图借力破顶而出。姜小刀猛然旋身,怀抱巨柱横扫千军!椽木碎屑混着瓦砾暴射,飞爪铁链被柱身绞成麻花,匪徒如断线纸鸢撞上墙壁。
"往天井跳!"沈砚嘶吼着踢翻赌桌。众人如梦初醒扑向中庭,最后一人刚跃下台阶,整栋木楼轰然坍塌!烟尘如黄龙冲天而起,碎木断梁砸进院中鱼池,惊起丈高水花。
死寂中响起清脆的"咔哒"声。金元宝从废墟里叼出乌木腰牌,小爪子拍打着"乙等"二字。姜小刀单膝跪在残骸顶端,玄衣被木刺撕成褴褛,左臂不自然地下垂。她甩头抖落发间灰尘时,半截金链从颈间滑出——链坠竟是枚褪色的蟠龙玉珏。
"姐姐这拆房手艺..."沈砚话到半截倏然噤声。晨光穿透尘雾,照亮玉珏上某道爪痕——与他那日被橘猫抓坏的玉带銙纹路分毫不差。他猛然想起醉仙楼遇袭时,刺客弯刀曾削落姜小刀一缕鬓发,发丝里就缠着同样的金丝线!
"威远镖局听令!"赵铁山的吼声打破凝滞。镖师们踹开废墟拖出漠北匪徒,却见其中一人腰间掉出鎏金令牌——正面刻着漕帮标记,背面竟是户部粮仓的通行符印。沈砚用鞋尖拨弄令牌,突然嗤笑:"难怪千金坊专坑粮商,原是官匪沆瀣一气。"
姜小刀跃下残梁,染血的靴底踩住令牌:"昨夜丑时,漕帮三条粮船在燕子矶沉没。"她刀尖挑起匪徒衣襟,露出内衬的漠北狼头刺青:"沉船货舱却捞起漠北箭镞。"
沈砚后颈寒毛倒竖。父亲克扣的军饷正是经燕子矶转运!他佯装弯腰捡令牌,迅速用炭灰在掌心写下"速毁账册",正要拍向姜小刀后背,金元宝突然叼着乌木牌窜来。橘猫将腰牌按在沈砚手心的刹那,姜小刀骤然转身——
"沈公子对猫牌很感兴趣?"她抽回腰牌,鎏金镶边在阳光下闪过龙鳞暗纹。沈砚掌心炭灰被猫蹭花,唯剩个"毁"字清晰如刀刻。
当日下午,西市贴满千金坊的清算告示。沈砚蹲在废墟上啃炊饼,看苦主们瓜分残存赌具。赵铁山拎着半本烧焦的账簿走来:"姜镖师让转交的。"账页焦痕间隐约可见"漠北""军饷"字样,关键条目却恰被猫爪撕烂。
"金元宝立大功啊!"沈砚揉着橘猫脑袋,忽觉猫项圈里卡着硬物。抠出竟是半枚金瓜子——与漠北匪徒齿间藏的一模一样。他翻过瓜子,瓜蒂处户部侍郎私印旁,多了一道新鲜的指甲划痕,形似西域舆图上的山脉标记。
暮色渐浓时,姜小刀在镖局后院接骨。大夫刚固定好夹板,窗棂突然被石子击响。沈砚吊在墙头嬉笑:"给小姜镖师送赔罪礼。"抛进来的粗布包裹散开,露出件金丝软甲——正是他花魁夜穿过的护身甲。
"不必。"姜小刀抬脚要踢开软甲,鞋尖却蹭到甲胄内衬。玄色锦缎上绣着行小字:"漠北王庭进贡,永昌三年"。她指尖猛然蜷缩,那年正是长公主送她去镖局之年!
金元宝的叫声划破夜空。橘猫叼着软甲窜上屋顶,爪子在金丝网纹间扒拉。月光下甲胄内衬泛起幽蓝,渐渐显出一幅大漠行军图——鹰嘴崖下的红点,正是当年长公主遇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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