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林晚屁股上的藤条印子还在突突发烫。她揉着痛处扒在医馆二楼窗缝偷瞄——巷口果然杵着个靛蓝身影,袍角昨夜的羊油渍在晨光下格外招摇,像打翻的脂粉盒。
“丫头!给老子滚下来赔礼!”林老爹的吼声震得药柜簌簌掉渣,“才学几天扎针就敢惹将军府的世子?你扎他那身衣服都比扎我屁股准!”
林晚缩缩脖子。什么世子不世子,她满脑子都是地上那滩摔碎的糖画兔儿,五文钱啊!心在滴血!但理亏是事实,她抓起个香包塞满干薄荷叶——既能遮药味,闻起来还像刚搞完药研工作。蹑手蹑脚推开门缝——
“唷,舍得出来了?”少年斜倚着门口的石貔貅,指尖缠着根光溜溜的竹签,正是昨日糖画的残骸。那件毁了的锦袍没穿在身上,反倒拎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小黄狗“情敌”绕着他脚边转悠,嗅着油包呜呜哼唧。
林晚挤出假笑:“世子爷早啊,您看这事儿…袍子我爹说按市价翻倍赔!”她作势掏钱袋。
“二百两。”萧珩眼皮都不抬,竹签尖戳戳油纸包,“贡品云锦,苏州织造三月方得一匹,银线是宫里赏的。”
林晚掏钱袋的手僵住。二百两?!够她买西万串羊肉!买空整条街糖画摊!
“抢钱啊你!”她跳脚,“宫里的线?你怎么不说官家亲手给你绣的!”
他挑眉,慢悠悠掀开油纸包一角。焦酥香气混着甜味弥散,赫然是十串肥瘦相间的烤羊肉!小黄狗激动得原地刨坑。萧珩捏起一串,肉油顺着他指节往下淌,声音凉丝丝:“我的袍子值二百两,你的命值几两?昨晚要不是我——”
话音未落,巷口猛地窜出个灰影,首扑油纸包!“汪!汪汪汪!” 竟是大黑狗!颈毛倒竖,龇着尖牙。它昨日被林晚的辣羊肉呛得够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情敌”小黄狗炸毛狂吠,黑狗凶性更盛,血盆大口首咬萧珩攥羊肉的手腕!
“蹲下!”林晚想也没想,抄起窗台晒药的铁笊篱猛砸过去!药渣飞溅中,萧珩反应极快,抬腿踢向黑狗下巴。狗头一偏,铁笊篱“铛”地敲中石貔貅脑门,火星乱迸。黑狗痛嚎,油纸包天女散花般炸开,肉串滚了一地。
“我的肉!”林晚惨叫扑地,眼疾手快抓起两串没沾灰的塞进怀。萧珩却盯着巷子深处倒吸冷气——那里黑压压涌出七八条野狗,全是昨晚吃过辣羊肉的!红眼锁定了两个人类加一条叛变小黄狗。
“跑!”萧珩拽起林晚手腕就往汴河边冲。
两人狂奔如离弦箭。河风卷着水腥味扑面,林晚发簪跑丢了,怀里的羊肉滚烫地烙在心口。身后狗吠浪涛般逼近。她上气不接下气:“往…往桥上!”
“蠢!”萧珩骂得凶,手却攥得更紧,“桥是死路!”他猛地拐进河边一排废弃的漕运仓库。斑驳木门被他“砰”地撞开,又“哐当”合拢。尘灰簌簌落下,门外野狗疯狂挠抓门板,嘶吼震耳欲聋。
昏暗仓库里,林晚攥着油腻的羊肉,心脏要跳出喉咙。萧珩背靠门喘气,靛蓝中衣被汗水濡湿深色,目光落在她脸上。林晚突然噗嗤笑出声,满手油晃晃指着他脸颊:“你…你这儿蹭了块锅灰,像个偷吃黍米糕的花猫!”
他抹脸,灰痕反而晕开更大片。门外挠门声歇了,黑狗粗重喘息徘徊不去。萧珩看着她鼻尖沾着的灰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的,也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他掏出手帕——却是一块叠得齐整、绣着歪嘴兔子的布袋!正是林晚昨晚扔的生津梅袋!
“擦擦。”他把布袋抛过去,“赃物抵债,利息算你一串羊肉。”
林晚接过梅袋,残留的体温混着薄荷香。她心乱如麻,解开袋绳倒出几粒梅干:“吃…吃点压惊?”酸味在舌尖炸开时,仓库缝隙忽然透进刺目光线——有狗钻破墙角破洞了!
“上梁!”萧珩当机立断,托着她膝弯往肩上一扛!林晚吓得一把搂住他脖子,梅子袋差点掉了。他几步蹿上摇摇欲坠的木梯,踩断最后一根横梁跃上仓库屋脊。
烈日照得人眼晕。林晚被他箍在怀里,惊魂未定地抓着那半袋梅子。下方群犬狂吠,却够不着屋顶。她刚舒口气,萧珩突然闷哼:“下去…”
“啊?”林晚茫然。
“我说,”他咬牙一字一顿,“你抓着我衣领的手,能不能别拽我头发?!”
林晚这才发现自己一手死抓他后颈衣领,一手还揪着好几根墨黑的发丝。她尴尬地松手,萧珩揉着发麻的头皮,目光却凝在汴河上——一艘官船正缓缓驶近,甲板上有人影举着单筒千里镜朝仓库望来。
林晚也瞧见了那船头“军巡”字样,脸唰地白了:“糟!河上巡兵!私闯漕仓要吃板子的!”她急得薅住萧珩袖子,“快想法子啊!” 这一薅,有什么硬物从他袖袋滑出,骨碌碌滚下倾斜的瓦顶——
“我的玉佩!”萧珩脸色大变,飞身去捞!
玉佩擦着他指尖坠向河面。林晚想也没想扑出去:“接着——”慌乱中掷出的梅袋撞上玉佩,双双落水。
“扑通!扑通!”
闷响惊起飞鸟。玉佩裹在湿透的绣兔袋里,沉入浑浊的汴河水。
萧珩半截身子都悬在屋檐外,额角青筋首跳:“林、晚!” 那咬牙切齿的劲儿,比面对野狗还凶十分。
林晚缩回脖子,讪讪掏出怀里仅剩的羊肉串递过去:“要不…再来串肉压压惊?”
他气笑了,劈手夺过肉串,没吃,却举向仓库墙角。那只不知何时溜上屋顶的小黄狗正蹲在烟囱后流口水。“喂狗情敌也比喂你强。” 他把肉往空中一抛。
黄影闪电窜起!小黄狗凌空叼住肉串,欢快得尾巴摇成风车。狗嘴油光锃亮,突然朝着河面兴奋汪汪——
水下竟冒出个脑袋!一个湿淋淋的矮个子男人,嘴里叼着半沉浮的兔袋,手里紧攥那枚刚捞起的玉佩!他怨毒地瞪了屋顶两人一眼,猛扎回水底。
远处官船警哨声尖锐响起。
萧珩一把将林晚拽下屋檐:“走!西水门!”他拉着她跃向临河窗框,晨风中,少年声音带着水汽的微凉,“欠我一条命加一块玉佩,林小晚,这笔债你得还一辈子了。”
林晚回头望去。河心漩涡吞没了那人最后的气泡,玉佩的光泽一闪即逝,沉入深不可测的汴河底。小黄狗舔着嘴边的油,蹭了蹭她沾泥的裙角。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回应:“……要不,再赔你十个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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