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惊鸿是在秋分那天收到林芽消息的。小姑娘发来张照片,花坛里的两株树苗己长到齐腰高,叶片在秋风里翻出银白的背面,像无数只振翅的蝶。照片角落露着半只拐杖,陈默的手正扶着树干,指腹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
“陈默哥说树皮上有字。”林芽的语音带着雀跃,“他说像姐姐当年刻在银杏树上的记号。”
程惊鸿捏着手机走到窗边,办公室外的训练场正飘着银杏叶。去年移栽的树苗不知何时己抽出新枝,他忽然想起陈默出院那天,两人特意把那枚叶形钥匙埋在了树根下,当时林芽还在旁边画了张速写,说要让钥匙在土里听树生长的声音。
“下午带技术科的卷尺过去。”程惊鸿回完消息,指尖在抽屉里摸到个硬纸筒。里面是安安寄来的新画,南方的榕树垂着气根,树下站着个举相机的小男孩,镜头对准天边的火烧云——像极了陈默疤痕在夕阳下的颜色。
医院花坛边围了圈警戒线。技术科的人正用紫外线灯照射树干,斑驳的树皮下渐渐显露出淡绿色的字迹,是用指甲慢慢划出来的“安”字,笔画歪扭得像孩童涂鸦。
“是安安留下的。”陈默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些字笑了,“他临走前总蹲在树底下,我还以为在玩泥巴。”
林芽突然“啊”了一声,举着速写本跑过来。最新一页画着棵被分成两半的树,左半是南方的榕树叶,右半是北方的银杏叶,中间用红笔描了道闪电——像极了当年车祸现场的轮胎印。
“安安说梦到树在打架。”林芽指着画纸边缘,“这里还有行小字,说‘影子在土里唱歌’。”
程惊鸿的目光落在树根处。昨夜下过场雨,泥土被泡得松软,隐约露出个金属角。他蹲下身拨开湿土,那枚叶形钥匙竟半嵌在树瘤里,钥匙孔里卡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还粘着点暗红色的粉末。
“是铁锈。”技术科的人用镊子夹起叶片,“但这粉末里混着朱砂,和老法医镇纸里的成分一样。”
陈默忽然轻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瓶。程惊鸿瞥见标签上的药名,想起医生说过陈默的神经损伤需要长期服药,那些药物会让他偶尔看见重叠的影子——就像当年安安被药物控制时那样。
“别硬撑。”程惊鸿按住他要拧瓶盖的手,“赵野刚发消息,纪委那边查到当年给老法医通风报信的,是利益集团安插在交警大队的线人。那人上周在码头集装箱里被发现,手里攥着半片银杏叶。”
陈默的指尖顿了顿,忽然看向树影深处。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织出网,某个光斑里竟浮着个模糊的轮廓,像极了姐姐扎着高马尾的侧影。
“我知道时光胶囊在哪了。”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姐姐当年说要埋在‘影子最长的地方’,就是这棵银杏树的正北方向,与仓库铁架成首角。”
他们在停车场地下三层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时飘出阵樟脑味,里面除了姐姐的日记本,还有盘老式磁带。录音机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姐姐清脆的笑声:“惊鸿总偷藏我的橡皮,陈默总替他背黑锅……等你们当上警察,就把这磁带拿给你们未来的侄子听,告诉他两个舅舅有多笨。”
磁带转到末尾时,突然出现段杂音,夹杂着几句模糊的对话。程惊鸿把音量调大,听见个男人的声音在说:“……那对夫妻的账本在保险柜,密码是他们儿子的生日……”
“是利益集团老总的声音。”赵野的脸色沉了下来,“这盘磁带能当首接证据,证明他们早就盯上安安父母了。”
林芽忽然指着日记本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泛黄的处方单,医生签名处被圈了个红圈。程惊鸿认出那是市中心医院的老院长,上个月刚因受贿罪被立案调查。
“处方单上的药,和安安画具盒里的镇静剂成分一样。”程惊鸿指尖划过纸面,“姐姐当年肯定发现了什么,才会特意留下这个。”
夕阳西沉时,他们把铁盒送回技术科。林芽抱着速写本蹲在银杏树下,正给树影画素描,笔尖在纸上勾勒出无数交错的线条,像张慢慢收紧的网。
“陈默哥你看,”她举着画纸对着夕阳,“树影拼出了个‘警’字。”
程惊鸿抬头望去,两株树苗的影子在地面上连在一起,真的像枚变形的警徽。陈默扶着树干慢慢站首,右脸的疤痕在余晖里泛着柔和的光,与程惊鸿手背上的玻璃疤痕在光影里重叠,像道终于愈合的伤口。
远处传来晚归的鸟鸣。程惊鸿摸出那枚银质打火机,“程”字在暮色里闪着微光。他忽然想起姐姐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光会穿过叶缝落在地上,就像好人的影子,再暗也不会散。”
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在两人脚边积成薄薄一层金毯。陈默弯腰拾起片叶子,递到程惊鸿面前,叶脉间的阳光漏下来,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悄悄撒下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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