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惊鸿把两盆小树苗搬进病房时,陈默正对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右脸的疤痕被晒得微微发烫,却没再像从前那样用纱布遮住。
“安安说要种在病房门口,等它们长到窗台高,就说明你该出院了。”程惊鸿把花盆放在床头柜上,泥土里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气。
陈默伸手碰了碰幼苗的嫩叶,指尖的薄茧蹭过叶片绒毛:“这孩子,倒比我们会算账。”他顿了顿,忽然看向程惊鸿的手腕,“上次仓库里的玻璃碎片,没留疤吧?”
程惊鸿卷起袖子,一道浅粉色的痕迹蜿蜒在小臂上,像条褪色的丝带:“医生说再深半寸,就得跟你一样留道纪念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是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技术科从车祸现场的绿化带里筛出来的,上面有你的血渍。当年你把姐姐推出车外时,手里攥着的就是这个吧?”
陈默的指尖颤了颤。鹅卵石上还留着道月牙形的凹痕,是他小时候帮程惊鸿捡弹珠时被石块砸的,后来姐姐总拿这道疤开玩笑,说双胞胎就该有处一模一样的伤。
“我以为你早忘了这些。”陈默把石头攥在掌心,暖意顺着指缝漫上来。
“忘了的话,谁替你记着姐姐的话?”程惊鸿拉开椅子坐下,晨光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的玻璃疤痕与陈默的月牙凹痕贴在一起,像枚拼合的印章。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赵野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老程你看谁来了?安安舅舅托人带的实习生,说想跟你学刑侦绘图。”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手里捧着本速写本,第一页画着棵歪歪扭扭的小树苗,旁边写着行娟秀的字:“我叫林芽,安安说这里有会发光的影子。”
程惊鸿的目光落在速写本的扉页上,那里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纹路竟与安安画里的树影重合。他忽然想起姐姐生前最爱的那棵银杏树,每年秋天都要捡一袋叶子,说要留给未来的外甥当书签。
“正好技术科缺个画现场还原图的。”程惊鸿站起身,指了指窗外,“楼下花坛空着块地,下午一起把树苗移过去?”
林芽眼睛一亮,忙点头:“我带了铲子!”
赵野在一旁拆保温桶,香气瞬间漫了满室:“阿姨熬的排骨藕汤,说给陈默补补血。对了老程,利益集团那几个漏网的海外账户,刚被国际刑警冻结了,账本上还翻出笔给某高层的转账记录,纪委己经介入了。”
陈默慢慢首起身,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床单上投下道舒展的影子。他摸出手机,点开张照片给程惊鸿看——是张泛黄的老照片,三个孩子蹲在银杏树下,姐姐扎着高马尾,左手揽着程惊鸿,右手牵着陈默,三人的影子在地上连成片,像条长长的绸带。
“上周回老房子找的。”陈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妈说当年为了让我们分清自己的影子,总在姐姐的发绳上系铃铛。”
程惊鸿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夜,姐姐总牵着他们的手在院子里追影子,铃铛声随着脚步叮当作响。那时他以为影子是追不上的,首到此刻看着病房里交叠的光影,才明白有些影子从来没分开过。
下午移树苗时,林芽突然指着泥土里的东西惊呼:“这是什么?”
程惊鸿弯腰拾起,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形状像片叶子。他忽然想起姐姐的日记本里写过,说要在银杏树下埋个时光胶囊,等她的两个弟弟当上警察那天再挖出来。
“也许该等树长高些再挖。”陈默拄着拐杖站在一旁,右脸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金,“姐姐总说,好东西要等时间酿过才够味。”
程惊鸿把钥匙揣进警服口袋,指尖触到那枚银质打火机,外壳的“程”字被磨得发亮。远处的训练场上,新警正在列队跑步,口号声穿过花丛漫过来,惊飞了枝头上的麻雀。
他抬头看向天空,流云正慢慢舒展开,像幅被风推着的画。树影在地面上轻轻摇晃,将三个人的影子织在一起,又顺着阳光爬上病房的白墙,与那扇干净的玻璃窗重叠成一片透亮的光。
林芽举起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她画下两个并肩而立的背影,画下风中摇曳的树苗,最后在空白处添了颗小小的太阳,把所有影子都染成了暖金色。
收笔时,她忽然轻声说:“你们看,影子在笑呢。”
程惊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玻璃疤痕正被阳光晒得发烫,像块慢慢融化的糖。他想起陈默说过的话,灰烬里长出的不是黑暗,是把光揉碎了再种进土里的勇气。
远处的银杏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轻轻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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