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旧城区的寂静时,程惊鸿正蹲在仓库门口抽烟。烟卷燃到尽头烫了指尖,他才猛地回神,看着医护人员把陈默抬上担架——双胞胎弟弟的脸在急救灯下泛着纸色,右脸的疤痕被血糊住,倒比记忆里清晰了几分。
赵野抱着安安走过来,男孩己经在他怀里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痕。素描本被小心地收进证物袋,最后那页画着双警徽的画纸露在外面,灰烬里的小树苗被月光镀上层银边。
“老法医醒了,”赵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己经招了,当年收了利益集团三百万,伪造了尸检报告。安安父母发现他们挪用公款填股市窟窿,正要去举报时被推下楼的。”
程惊鸿没接话,目光落在仓库墙角的铁架上。技术科的人正在清点那些画具盒,每个盒子里的药棉都泛着浅蓝荧光——那是一种罕见的动物镇静剂,长期服用会让人产生镜像幻觉,难怪安安总对着镜子说话。
“陈默说的‘养影子’,其实是在反向催眠。”程惊鸿掐灭烟头,指腹蹭过掌心的玻璃划痕,“他让安安画镜子、画‘烬’字,是想让孩子记住这些符号,等我们查到时能拼出线索。那些勒痕……大概是他怕安安被药物控制得太深,故意用绳子惊醒他留下的。”
赵野突然“咦”了一声,从证物袋里抽出张纸——是安安素描本里夹着的剪报,背面用铅笔写着串地址,墨迹被泪水晕开了大半。地址尽头画着个小小的镇纸,和老法医砸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当年处理车祸的交警大队地址?”赵野眯起眼辨认,“下面还有行小字——‘姐姐的行车记录仪’。”
程惊鸿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车祸那天副驾的储物格,除了出生证明,似乎还塞着个黑色的小盒子。当时火光太大,他只顾着拉姐姐,竟把那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天快亮时,他们在交警大队的旧档案柜里找到了那个记录仪。内存卡烧得只剩半张,修复后的画面抖得厉害,却清晰地拍到了一辆白色轿车——车牌号正是利益集团老总的座驾,在车祸前几秒突然别了他们的车。
“所以车祸也不是意外。”程惊鸿盯着屏幕里模糊的白色车尾,指节捏得发白,“他们早就想除掉知道秘密的姐姐,只是没想到陈默会让她坐副驾。”
医院的电话在这时打来,是陈默的主治医生:“病人失血过多,但求生意志很强。他醒来说有东西要给你,在他风衣内袋里。”
程惊鸿赶到病房时,陈默刚输完血,脸色依旧苍白,却能勉强扯出个笑。他示意程惊鸿靠近,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银质打火机:“这是姐给你的生日礼物,说你戒烟时能用它压惊。”
打火机外壳刻着个“程”字,和画具盒上的刻痕出自同一人之手。程惊鸿着冰凉的金属表面,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把他和陈默的名字刻在各种东西上,说这样就不会有人认错双胞胎。
“安安怎么办?”程惊鸿轻声问。
“联系上他远房舅舅了,明天就来接他。”陈默的声音还有些虚,“那孩子画里的小树苗,是在说‘烬’字烧完了,该长新东西了。”
程惊鸿看向窗外,晨雾正慢慢散开,阳光刺破云层落在病床上。陈默右脸的疤痕在光线下淡了些,倒让兄弟俩的眉眼更像了——尤其是左眼下方那颗痣,只是陈默的痣在车祸时被玻璃划掉了,只剩个浅淡的坑。
“等你好了,”程惊鸿把打火机揣进兜,指尖触到那枚裹着塑料布的警徽,“我们一起去给姐姐扫个墓。”
陈默的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
三天后,利益集团的头目被警方逮捕,涉案的二十多人无一漏网。安安跟着舅舅去了南方,临走前把素描本留给了程惊鸿,最后一页添了幅新画:两个男人站在墓碑前,一个穿警服,一个裹风衣,墓碑上没写字,只画着棵枝繁叶茂的树。
程惊鸿把画挂在办公室墙上,对面就是陈默的旧工位。阳光好的午后,画里的树影会投在桌面上,和他手背上的玻璃疤痕重叠在一起,像道愈合的伤口。
这天傍晚,他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陈默坐在轮椅上,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脸上没戴口罩,右脸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金红,像片融化的晚霞。
程惊鸿笑了笑,给赵野发消息:“明天带两盆小树苗去医院,就说是安安托我带的。”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风里传来声轻笑,像极了记忆里“烬”的声音,却又带着陈默的温和。抬头时,办公室的玻璃窗映出他的影子,左肩处似乎多了道模糊的轮廓,正慢慢与他融为一体。
镜中影散,烬余微光,终究是要朝着光亮处,一起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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