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银杏叶上凝结成珠时,技术科的小年轻举着放大镜蹲在树下。树根新冒的嫩芽旁,不知何时多了圈浅浅的刻痕,像谁用指甲在树皮上盖了个歪歪扭扭的章。“程队,这是昨晚新刻的!”他指着刻痕里嵌着的银杏果碎渣,“和安安画里的太阳轮廓对上了。”
程惊鸿刚把王师傅的日记归档,闻言转身时,晨光正顺着档案室的百叶窗往下淌,在账本的“银杏酥”图案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行贿案的主犯招了。”赵野推开门,手里的审讯记录还带着油墨香,“他说当年每次送完礼,都会在树下刻道痕,说要给这棵树‘记功’——现在数下来,刚好和账本上的送货次数对上。”
陈默正用透明胶带固定那半片齿轮,胶带撕开的声音让轮椅上的老太太睁开了眼。“我想起件事。”老人摸出块磨得发亮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银杏花,“当年老院长总把这钥匙挂在听诊器上,说能打开药房的‘良心柜’,里面锁着没被换过的真药。”
林芽突然“呀”了声,速写本上的齿轮素描和钥匙柄的花纹重合了。“你看!”她把本子举到阳光下,齿轮的齿牙和花瓣的弧度严丝合缝,“程姐补的小太阳,说不定就藏在钥匙对应的锁孔里!”
安安抱着铁皮饼干盒跑进来,盒底的奖状被风吹得哗哗响。“程叔叔,这些字会长大吗?”孩子指着奖状边缘的毛边,“就像树芽会长成大树,刻痕会变成年轮?”
陈默突然起身往药房跑,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柜子最底层的暗格里,躺着个蒙尘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银杏果,每个果壳上都用红漆画着极小的太阳。“是程姐的笔迹。”他指尖抚过罐身,积灰下隐约能看见刻着的日期——正是王师傅日记里提到的1995年秋天。
程惊鸿掀开罐盖时,一股陈年的草木香漫出来。底层压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发现是张药房进货单,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银杏叶注射液”旁,写着行小字:“换了标签的假药,批号和利益集团的工厂对应。”
“原来如此。”赵野的指尖在进货单上点了点,“老院长用真药救了人,却把假药的证据藏在树里——那些刻痕不是记功,是他给后人留的路标。”
老太太颤巍巍地摸出块银杏酥,酥饼的裂纹在晨光里像张网。“当年药房的护士说,老院长总在深夜往树下埋东西,”她往安安嘴里塞了块碎渣,“现在才明白,他是把良心一点一点种进土里了。”
技术科的人扛着扫描仪进来时,安安正踮脚够玻璃罐里的银杏果。“想拿哪个?”程惊鸿取出个红漆太阳最亮的果子,果壳上的纹路在灯光下像圈细密的年轮,“这是时间盖的章,证明好人做过的事,树都会记得。”
陈默突然注意到扫描仪的屏幕上,进货单的水印里藏着行浅字。放大后才看清,是用银杏汁写的:“每圈年轮都在数,等光来的时候。”
林芽的速写本突然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里飘出片新捡的银杏叶。叶面上,安安用蜡笔涂的金色还没干透,恰好盖住叶脉最密的地方,像给时光的网蒙了层阳光。
“省里的纪录片要拍结尾了。”小年轻举着相机跑过走廊,镜头扫过档案室的玻璃窗,把外面的树影和里面的人影叠在了一起。树干上新刻的太阳痕正被晨光晒得发烫,仿佛听见年轮在轻轻转动,像谁在给这一章盖下最后的印章。
程惊鸿把玻璃罐放回暗格时,钥匙柄的银杏花蹭过掌心。恍惚间看见小时候,姐姐举着刚摘的银杏果跑过来,果壳上的红漆蹭了他满手,陈默追在后面喊“给我盖个章”,三个人的笑声落在树叶上,被阳光晒成了甜甜的光斑。
安安突然拽着他往树下跑,孩子的手心里攥着片刚捡的叶子。“程叔叔你看,”叶面上的露珠滚到叶尖,坠落在新冒的嫩芽上,“树在哭吗?”
“是在笑呢。”程惊鸿蹲下来,指着嫩芽旁的刻痕,晨光升高后,那道痕正慢慢变成金色,“你看这太阳,树把我们的影子印在年轮里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押解主犯去监狱的车。赵野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树影在他肩头晃了晃,像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该归档了。”他把所有证物袋按时间排好,最上面那张照片里,所有人的影子在树下拼成了圈完整的年轮。
(http://www.i7xsw.com/book/eAx0N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