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挂钟敲过十下时,陈默正用镊子夹着片银杏叶,往证物册的最后一页贴。叶子是安安早上捡的,叶梗处还带着点潮湿的泥土,贴进册子里时,恰好和王师傅日记上的黄油渍对齐了。
“程队,王师傅的儿子回来了。”赵野推开接待室的门,身后跟着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指节上还沾着机油,“他说要把父亲的骨灰埋在银杏树下,带了把修望远镜的扳手当陪葬,说这是父亲最宝贝的工具。”
男人的手掌摊开时,程惊鸿看见掌心有道月牙形的疤。“小时候偷玩父亲的扳手划的,”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深的纹路,像银杏叶的叶脉,“他总说修东西和做人一样,螺丝要拧正,良心不能松——就像这树,根扎歪了迟早会倒。”
老太太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用银杏木刻的小墓碑,巴掌大的木牌上刻着“王师傅之位”,边缘还留着程惊鸿刻坏的几道痕。“安安外婆连夜打磨的,”老人把木牌递给男人,“说当年你父亲总帮邻居修东西,这木头沉,压得住风。”
林芽突然发现速写本的夹层里,夹着半张被撕坏的作文纸。是程惊鸿姐姐的那篇,上次没注意到,背面用红笔写着:“掌心的纹路会变,但握过的温度不会。”她举起来对着光,纸页上的褶皱恰好和男人掌心的疤重合了。
安安举着蜡笔在接待室的玻璃上画手印,小手按出的淡蓝色痕迹里,还沾着点银杏果的汁水。“王叔叔,你的手和程叔叔的一样!”孩子指着男人掌心的老茧,“都有好多线,像树的根!”
技术科的小年轻扛着摄像机进来,镜头对准证物册时,阳光刚好从窗外斜切进来,把银杏叶、日记、扳手的影子叠成一片。“导演说要拍个‘传承’的特写,”他调整着焦距,“你看这树影落在掌心的样子,多像老天爷盖的章。”
陈默从药房的暗格里取出个铁盒子,里面是当年老院长用的听诊器。金属听筒上还留着圈浅痕,是挂钥匙的银杏花磨出来的。“王师傅的扳手能拧开锈死的螺丝,”他把听筒递给男人,“这个能听见良心的声音——老院长说,每次听诊时摸到这道痕,就想起该救的人还在等。”
男人把听筒贴在耳边,走廊里的风穿过管道,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我父亲在叹气。”他眼眶红了,指尖在听筒上慢慢,“他日记里写,当年听见医院里总有人哭,就知道这望远镜不能只看星星。”
程惊鸿突然注意到证物册的封面上,不知何时落了片银杏叶。叶梗朝上,像只举起的手。他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把银杏叶夹在课本里,说这样翻书时,就像有片叶子在陪着读。
赵野把整理好的案卷放进保险柜,钥匙转动的声音让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行贿案的所有证据都归档了,”他拍了拍程惊鸿的肩,“纪委说这案子能写进教科书,标题就叫《掌心的证据》。”
老太太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银杏酥,新烤的酥饼还冒着热气,裂纹里的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安安外婆说,揉面时要顺着纹路揉,”老人看着年轻人手里的酥饼,“就像做人,得跟着良心走,不能拧着劲儿。”
程惊鸿咬了口酥饼,碎屑落在掌心,被体温烘得暖暖的。恍惚间看见姐姐举着酥饼跑过来,陈默抢了半块塞给他,三个人的手在银杏树下叠在一起,阳光把掌心的纹路晒得清清楚楚。
男人要离开时,把父亲的扳手留在了证物册旁。“留给你们吧,”他摸了摸安安的头,“这树记得我父亲,你们记得这案子,就够了。”车开出院子时,所有人都看见,他把那枚银杏木牌紧紧攥在掌心,树影在他背上晃成一片温柔的网。
挂钟敲过十二下,阳光升到最高处,地上的树影缩成小小的一团。安安突然指着程惊鸿的手,孩子的蜡笔不知何时蹭到了他的袖口,淡蓝色的痕迹里,还沾着点银杏叶的绿。“程叔叔,你的手也开花了!”
程惊鸿低头看时,掌心的纹路里,还留着刚才那银杏酥的黄油香。风从走廊里穿过去,卷起证物册上的银杏叶,轻轻落在陈默的手心里——他的指尖,正捏着块刚雕好的银杏木,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太阳,边缘还留着林芽画错的两道弧线。
“该给证物册写前言了。”赵野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就写‘所有走过的路,都会在掌心留下地图;所有握过的手,终会在时光里重逢’。”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翻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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