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星船的货舱里,那座透明糖山正慢慢沉淀,最中心的巨大糖块突然裂开,露出块刻着“尘缘”二字的土色糖——那是唐寒蓝当年从地球带来的土壤凝结的,此刻正泛着暖光。他盯着糖上的纹路,突然把孟婆之前递来的续汤勺往货舱角落一放,“不续了。”
莫忘正用奶白糖砂擦舷窗,闻言回头时,看见他指尖的连枝树印记正在变淡,像要融进皮肤里。“想好了?”她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那里己经开始浮现出细微的纹路,是凡人会有的岁月痕迹。
唐寒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比以往更实在,“你看那小家伙咬的牙印,”他指了指小身影手里的半块“所有甜”,“甜要带着日子的味道才够沉。”货舱里的奶白望星树像是听懂了,枝叶簌簌作响,落下片会变的糖纸,上面的宇宙星图正慢慢褪成凡间的庭院模样。
他们把糖星船停在了地球的一片老林里,连枝树的种子在院里扎了根,很快长成棵能遮天蔽日的大树。唐寒蓝学着凡人的样子搭了间木屋,莫忘坐在门槛上时,月光落在她身上,还是初见时的银辉色,连眼角的笑意都没改。他在院里种了些会结太阳糖的花,每朵花谢时,花瓣都会化作糖纸,上面印着他们在星系间的片段。
小身影长大些后,成了个叫墨良的少年,总缠着唐寒蓝要听“宇宙的甜”。唐寒蓝就坐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糖星船的样子,说反甜世界的冷火尝起来像冻梨,说界核的螺旋糖嚼着会发麻,说到未生甜的奶白种子时,墨良就会指着院里的花:“是不是像娘种的这些?”
莫忘总站在不远处笑着听,偶尔插句嘴,说他漏了夸父丢的勇气糖有多烫,说糖星船帆上的糖花会跟着星轨转。她递过来的茶水总飘着银辉蜜的香,唐寒蓝接过时,指尖会触到她永远微凉的皮肤,像触到跨越时光的溪流。
日子就像树上的糖纸,一片片往下落。唐寒蓝的头发慢慢白了,背也有些驼,墨良早己能独当一面,却还总在傍晚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这天,他躺在连枝树下,树叶缝隙漏下的阳光在他脸上织成糖网,墨良握着他的手,听他讲最后一段:“……界核的糖珠里,我看见过你娘年轻时的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莫忘走过来,蹲下身替他理了理衣领,他抬头望过去,她眼里的星光还是初见时的璀璨,嘴角的梨涡盛着九万颗星的甜。“故事还没讲完呢。”她轻声说,指尖拂过他眼角的皱纹,那里立刻渗出点太阳糖的暖意。
唐寒蓝笑了,声音轻得像糖纸摩擦,“剩下的让墨良听你讲吧……”他望着树上的糖纸,有片正飘下来,上面印着他和莫忘在糖星船里碰杯的影子,旁边多了行新字:“甜的尽头,是陪着你的每颗糖。”
墨良看见父亲的手慢慢垂落时,树上的糖纸突然全飘了起来,在院里织成个透明的茧,茧里映着无数个唐寒蓝:在太阳表面插糖旗的,在反甜世界捧冷火糖的,在共甜处和星民碰杯的……最后都化作眼前这个躺在树下的老人。
莫忘伸手接住片糖纸,上面的唐寒蓝正对着她笑,和此刻树下的模样渐渐重合。她抬头看向墨良,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初融的星核糖,“你爹说的甜,都在风里呢。”风穿过树叶,果然带着太阳糖的焦香、银辉蜜的清冽,还有点奶白初甜的温润,像个未完的吻,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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