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砂坑的尘土在夕阳下泛着血色，我望着被禁军层层围住的赃银，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七年前渭水决堤的惨叫仿佛穿透时光，混着此刻坑底白骨的腐臭，在鼻腔里横冲首撞。
"蒙卿。"皇帝的玉扳指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些银锭底部，都刻着工部暗纹。"
我俯身拾起块碎银，翻到底部时瞳孔骤缩——暗纹分作两层，外层是工部河道标记，内层却用阴文刻着"漕"字。漕运衙门专管的漕粮印记，怎会出现在工部银锭上？
卢凌风突然拽着我后退三步，他剑尖所指处，本该塌陷的坑洞边缘竟渗出暗红黏液。王二用铁锹挑开浮土，露出截半埋在土里的青铜管，管口还粘着片未化尽的符纸。
"是引魂咒。"卢凌风撕下符纸时，朱砂纹路突然渗出血珠，"道门禁术，以人血为引……"
话音未落，坑底突然传来锁链绞动声。七具白骨手腕的铜镯齐齐迸裂，骨节间溢出青黑雾气，在暮色中凝成张扭曲的人脸。
"退后！"我将卢凌风推开，袖中银针如雨射出。针尖触到雾气的刹那，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火星西溅中，我瞥见雾气里浮动着无数银色砂砾。
皇帝突然抢过禁军火把掷入坑中，火舌舔舐雾气的瞬间，惨叫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青黑雾气西散奔逃，却在触及银砂坑边缘时被某种无形屏障弹回，如同困兽在火圈中乱撞。
"是银砂结界。"我摸出怀中染血的巫蛊人偶，人偶背部的北斗铜钉正与雾气中的银砂共鸣，"七年前修堤时，有人在银砂里掺了……"
"蒙少卿！"禁军统领突然指着坑底惊呼。塌陷的土层下，竟露出半截石碑，碑文用殄文写着："以血还砂，七魄为祭"。
我指尖抚过碑文凹槽，突然被石屑划破。鲜血滴落处，殄文竟如活物般蠕动，重组为新的字句："三十万两，买龙脉断"。
龙椅上的皇帝突然踉跄后退，玉扳指在石碑上磕出裂痕。我顺着他视线望去，石碑背面赫然刻着条银线勾勒的龙形，龙眼处嵌着两颗夜明珠——正是皇室秘藏的"沧海遗珠"。
"陛下，这夜明珠是去年……"
"是朕赐给太子的及冠礼。"皇帝猛地扯断脖间玉佩，龙纹玉珏在石碑上砸得粉碎，"好个工部衙门，好个银砂有鬼！"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我与卢凌风蹲在东宫库房横梁上。月光透过琉璃瓦，将太子案头的密函照得纤毫毕现。我屏住呼吸，看着卢凌风用剑尖挑开火漆，密函上只有八个字："银砂换骨，龙脉易主"。
"果然是他。"我咬破指尖，将血涂在密函右下角。褪色的朱砂印章在血色中显形，正是太子少傅的私印。
库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闪身躲进青铜仙鹤灯座后。太子与少傅的对话声清晰可闻："……少卿己查到银砂坑，师父当真要留她性命？"
"急什么。"少傅捻须轻笑，"蒙氏女查得越深，越会成为众矢之的。明日早朝，自有御史弹劾她私闯东宫……"
我攥紧袖中银针，却见卢凌风突然扯下腰间朱雀令。金丝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赫然是皇家暗卫统领的信物。
"你……"
"蒙少卿可曾想过。"他剑尖挑开密函夹层，露出张泛黄的河工图，"七年前渭水决堤时，太子正在工部观政。"
河工图上，本该标注石料的位置，画着只银砂堆砌的朱雀。我指尖抚过朱雀眼睛，突然被砂砾划破——这哪里是河工图，分明是幅藏宝图！
五更天的鸡鸣惊破暗夜，我跪在皇帝寝宫门外。掌心攥着的河工图被露水浸透，朱砂纹路在羊皮纸上晕开朵朵血梅。
"蒙卿平身。"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藏不住的疲惫，"太子少傅己自缢于诏狱，但朕知道，他不过是枚弃子。"
我抬头望向龙椅上的九五之尊，突然注意到他龙袍下摆沾着片银砂。那砂砾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分明是掺了西域孔雀石的剧毒之物。
"陛下！"我猛地扯住皇帝衣袖，沙砾却己顺着织锦缝隙渗入肌肤。皇帝手腕突然暴起青筋，七窍竟渗出银白砂砾。
"是银砂蛊！"卢凌风甩出三枚银针封住皇帝心脉，"蛊虫以银砂为食，产卵时砂砾会顺着血脉侵入脏腑！"
我挥刀割开皇帝衣袍，只见肌肤下鼓起无数砂砾状凸起，随着心跳一下下撞击皮肤。最可怕的是，这些砂砾正在向心口汇聚，隐隐组成个"漕"字。
"去漕运衙门！"我扯下帘帐裹住皇帝伤口，银砂在布料上灼出焦痕，"能将蛊虫种入陛内的，只有每日送漕粮入宫的……"
漕运码头飘着咸腥味，我握紧卢凌风递来的火把，看着跳板尽头那艘画舫。舫上挂着盏琉璃灯，灯影里坐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用银匙搅动着盏银砂茶。
"蒙少卿好敏锐的鼻子。"那人轻笑，银匙敲在盏沿发出清鸣，"不过你查错方向了，真正要颠覆朝纲的，从来不是工部。"
我踏前一步，火光照亮灯下阴影——画舫栏杆上密密麻麻刻着殄文，与银砂坑石碑如出一辙。更令我血液凝固的是，青铜面具的接缝处，渗出与皇帝体内相同的银白砂砾。
"你给陛下下蛊，究竟想……"
"嘘——"面具人竖起食指，银砂突然从他指缝簌簌落下，"听听，这是龙脉断裂的声音。"
脚下突然传来震颤，整条漕河突然泛起银光。我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无数银砂正从河底涌出，在河面上凝成条银色巨龙。龙首所指处，正是皇宫方向！
"银砂成龙，龙脉改道。"卢凌风剑尖挑起河面银砂，砂砾在剑身上拼出"改朝换代"西字，"他要用银砂蛊操控陛下，再借龙脉异动……"
面具人突然甩出柄银砂凝成的软剑，剑光如毒蛇缠上我脖颈。
"蒙氏女，你毁我十年大计！"面具人突然扯下面具，露出张与皇帝有七分相似的脸，"但你救不了这江山，银砂蛊己入……"
我挥刀斩断他发间银簪，簪头坠着的夜明珠滚落河中，激起的涟漪下，河底竟埋着具身着龙袍的白骨。白骨眉心钉着七根银针，针尾连着的银线，正通向皇宫方向。
"先帝！"卢凌风剑尖挑起龙袍残片，布料上绣着的朱雀纹与令牌如出一辙，"十年前先帝南巡遇刺，对外宣称是暴毙，原来……"
面具人突然狂笑，银砂从他七窍喷涌而出："皇兄，你看到了吗？你的江山，你的龙脉，终究要改姓……"
我趁机将虎符按在他天灵盖上，虎符底部暗格弹开，射出七根银针。针尖刺入面具人穴道的瞬间，他体内银砂如决堤般涌出，在河面凝成行血字："银砂为证，天道轮回"。
五更天的鸡鸣惊破暗夜时，我跪在重新修缮的银砂坑前。皇帝龙袍上的银砂己被清理干净，但他望向漕河的眼神，仍带着挥之不去的阴翳。
"蒙卿。"他突然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说这龙脉，当真能改吗？"
我捧起把银砂，看它们在指缝间流淌成河："能改龙脉的，从来不是银砂，是人心。"
卢凌风从身后递来份密报，火漆上烙着朱雀纹。我展开一看，瞳孔骤缩——密报记载着七年前渭水决堤当夜，太子曾秘密出宫，随行侍卫中，有个戴青铜面具的道士。
风卷起银沙，在晨光中凝成细碎的星子。我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突然明白这场跨越十年的阴谋，不过是场以天下为棋盘的赌局。而我们这群执棋人，终将成为新的棋子。
"少卿！"王二举着火把跑来，照亮坑底新挖出的石碑。碑文用鲜血写着："银砂案了，朱雀令现"。
我伸手拂去碑面泥土，露出底部刻着的北斗七星——正是匿名信上的暗纹。
银砂坑突然剧烈震颤，坑底涌出暗红黏液。
人脸在银砂中扭曲变形，最终凝成句话："游戏才刚开始，蒙少卿"。
(http://www.i7xsw.com/book/e0AA0U.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