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砂坑的震颤如同巨兽苏醒,我攥着卢凌风的手腕跃上岩壁。脚下黏液翻涌成漩涡,暗红中浮起七具铜镯白骨,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转向东方——那是皇陵所在。
"看这个。"卢凌风剑尖挑起块半埋的青铜残片,上面阴刻着北斗绕朱雀的纹样,与虎符暗格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残片边缘还沾着片未化的符纸,朱砂笔迹写着"丙午年三月初七"。
我指尖突然刺痛,低头见伤口渗出的血珠竟悬浮空中,凝成细线指向东北方。这是蒙氏血脉对银砂的特殊感应,七年前渭水决堤那夜,我也曾见过这般异象。
"去矿山。"我扯过禁军战马,缰绳在掌心勒出血痕,"丙午年三月初七,正是先帝南巡遇刺的日子。"
马蹄踏碎晨雾时,卢凌风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半空组成卦象,中央赫然是倒悬的朱雀。"坎位生变,矿山有伏兵。"他话音未落,密林深处箭矢如雨。
我挥刀斩断箭雨,瞥见箭镞上刻着漕运标记。这些箭矢竟与漕河画舫上的银砂同源,箭身裹着层晶状物,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分明是掺了孔雀石的剧毒银砂。
"蒙少卿好眼力。"树梢传来轻笑,漕运使踩着银丝凌空而来。他官服下摆绣着暗纹朱雀,手中银壶正滴落黏稠液体,"可惜你查得太迟了,龙脉己断,江山……"
卢凌风剑光如电,漕运使却在剑锋及喉的瞬间化作银砂西散。砂砾在十步外重组人形,脖颈处还留着道浅浅剑痕:"卢统领的朱雀令,可斩得断这江山气运?"
我趁机将血涂在箭镞上,银砂遇血沸腾,蒸腾出缕青烟。烟中浮现出座矿山模型,山腹中嵌着九口青铜鼎,鼎身刻满殄文,中央鼎口还插着柄锈迹斑斑的斩龙剑。
"九鼎镇龙局。"卢凌风瞳孔骤缩,"这是前朝秘术,以九鼎锁住地脉,斩龙剑为阵眼。若拔剑……"
漕运使突然狂笑,银砂从他七窍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行血字:"剑己出鞘,恭迎新主"。整座矿山随之轰鸣,山体裂开道缝隙,冲天银光中,斩龙剑正缓缓升起。
我拽着卢凌风跃入裂缝,地底涌出的热浪灼得人睁不开眼。山腹内竟藏着座祭坛,九鼎按北斗方位排列,每口鼎中都盛满银砂,砂砾中浸泡着具具白骨,骨节间缠着银丝。
"是七年前渭水案的工匠。"卢凌风剑尖挑起根银丝,丝线尽头连着鼎身暗格,暗格里躺着块工部腰牌,"他们被炼成银砂傀儡,永世镇守此局。"
祭坛中央的斩龙剑己升起三寸,剑身银纹流转,映出张与皇帝相似的脸。我握刀的手突然颤抖——这剑,分明是先帝的佩剑"沧浪"。
"蒙卿。"低沉嗓音在耳畔炸响,我猛地回头,却见皇帝不知何时立在身后。他龙袍下摆沾满银砂,手中把玩着颗夜明珠,正是石碑龙眼缺失的那颗。
"陛下怎会在此?"我暗中扣住银针,却见卢凌风突然挡在身前。他朱雀令牌泛起幽光,竟与祭坛顶部的银砂星辰图产生共鸣。
皇帝轻笑,将夜明珠按入祭坛凹槽。霎时银光大盛,九鼎银砂如活物般涌向斩龙剑,剑身银纹突然睁开无数血目:"皇儿,你终于来了。"
我如坠冰窟,这声音分明是己故十年的先帝!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皇帝的五官在银光中扭曲,竟与先帝面容渐渐重合。
"银砂换骨术。"卢凌风剑尖刺入地面,银砂顺着剑身攀附而上,"以活人魂魄为引,银砂为躯,夺舍重生。陛下从何时开始……"
"从朕发现父皇在龙脉中留了后手那日起。"皇帝——或者说先帝残魂——抚摸着剑身,"蒙氏女,你可知这矿山本是我李家龙脉源头?七年前工部修堤,实则为引银砂入渭水,冲开龙脉封印。"
我指尖抚过祭坛铭文,突然被砂砾划破。鲜血滴落处,殄文竟浮现出幅地图——正是皇宫地底,银线勾勒的龙形与石碑如出一辙,龙首处插着柄朱雀纹匕首。
"住手!"卢凌风突然挥剑斩向斩龙剑,剑锋却在触及银光的刹那碎成齑粉。先帝残魂狂笑,银砂化作锁链缠住我们:"晚了!待龙脉逆转,这江山便要改姓……"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蒙家祖传的银刀上。刀身嗡鸣,竟与祭坛银砂产生共鸣。刀刃劈开锁链的瞬间,我瞥见卢凌风袖中滑出半块虎符,与皇帝腰间玉佩严丝合缝。
"你是……"话音被爆炸声淹没,漕运使竟引爆了矿道。山体崩塌的刹那,卢凌风拽着我跃入九鼎中央的暗河。暗流裹挟着我们冲向地心,银砂在水中凝成双巨手,将我们抛向处溶洞。
溶洞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殄文,中央水池里浮着具水晶棺。棺中人身着龙袍,面容与皇帝一般无二,眉心却钉着七根银针——正是先帝遗骸!
"蒙少卿可曾听说'银尸还魂'?"卢凌风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疤痕呈朱雀形,与虎符暗纹分毫不差,"七年前渭水决堤,我本该是第九个祭品。"
我踉跄后退,水池突然沸腾。先帝银尸睁开双眼,九鼎银砂如瀑布倾泻而下,在溶洞顶端凝成面水镜。镜中浮现出皇帝寝宫,他正将斩龙剑刺入龙椅扶手,剑尖银纹与北斗星辰图重叠的刹那,整座皇宫地龙翻身。
"他要引地脉银砂冲毁皇陵!"我挥刀劈开水镜,银砂却化作漕运使的脸:"蒙卿,你毁我肉身,我便借你血脉重启祭坛。看看这江山,即将成为银砂的……"
卢凌风突然将朱雀令拍在我心口,令牌化作流光没入血肉。我周身燃起幽蓝火焰,火焰过处银砂退散,露出石壁后隐藏的密道。密道深处传来锁链声,七十二根铜柱上捆着具具骸骨,每具骸骨眉心都嵌着银针,组成北斗七星阵。
"是蒙氏先祖!"我扑向最近那具骸骨,铜柱突然刻满殄文。血字在眼前浮现:"银砂为契,朱雀为引,护我李唐"。原来蒙家世代守护的秘密,竟是以自身血脉镇压银砂之乱。
卢凌风突然喷出黑血,他心口朱雀疤开始渗出银砂。我这才发现,他伤口处缠绕的银丝,与祭坛傀儡如出一辙:"你早被炼成银砂傀儡?"
"从先帝赐我朱雀令那日起。"他擦去嘴角血迹,剑尖挑起根银丝,"这具身体,不过是承载银砂蛊的容器。蒙卿,杀了我,否则银砂将吞噬整个长安。"
我握刀的手剧烈颤抖,密道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皇帝踩着银砂走来,他手中斩龙剑己化作银砂长河:"蒙卿,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蒙家血脉,或看着卢统领变成下一个傀儡。"
他话未说完,皇帝的银砂己缠上我脖颈。窒息间,我摸到怀中染血的巫蛊人偶——人偶背部的北斗铜钉,正与溶洞星图遥相呼应。
"以我之血,启北斗阵!"我将人偶按在铜柱阵眼,七十二根银针突然离体,在半空组成北斗七星。银砂长河被星光截断,皇帝踉跄后退,斩龙剑上的银纹开始剥落。
"不可能!"他疯狂挥剑,银砂却不再听从指挥,"你怎会知晓蒙家禁术?就连朕……"
我挥刀斩断他手中剑,银砂在空中凝成封诏书,正是七年前先帝传位给太子的密旨。密旨边缘密密麻麻盖着朱雀印,最末处有行小字:"若遇不测,持此诏着朱雀令者继位"。
"原来你才是先帝选中的……"我话未说完,卢凌风突然拽着我跃入暗河。银砂在我们身后凝成先帝面容,他张开嘴,发出皇帝与太子重叠的怒吼:"朕才是真龙天子!"
暗流将我们冲出矿山时,正值五更天。皇宫方向传来巨响,整条渭水突然倒流,银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凝成条银龙。龙首撞向皇陵的刹那,我怀中的沧海遗珠突然发烫,珠内浮现出先帝的身影。
"蒙氏女,李唐气运系于你一身。"他指尖点在我眉心,银砂咒文如藤蔓般蔓延,"去皇陵地宫,那里有……"
地动山摇中,卢凌风将我推上马背。他心口朱雀疤绽开血花,银砂从伤口喷涌而出,在身后凝成道屏障:"记住,朱雀令不是钥匙,是……"
马蹄扬起时,我听见屏障后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十二具银砂傀儡从矿山涌出,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蓝火焰,齐刷刷转向皇陵方向。
风中飘来卢凌风最后的低语:"……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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