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的教室空无一人。
林岁站在谢凛的课桌前，指尖悬在桌洞边缘。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散乱的作业本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回头看了眼教室后门——值日生刚刚离开，距离早读还有十五分钟。
深吸一口气，她抽出了最上面那本数学练习册。
作业本的内页像被狂风席卷过一般，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但奇怪的是，所有大题都工整地写了解题步骤，却在最后一步故意算错。林岁翻到上周的作业，指尖突然一顿——
夹在函数图像那一页的，是一张对折的诊疗预约单。
阳光心理诊所
患者：谢凛
时间：9月28日 15:00
备注：周年评估（带药检报告）
林岁的呼吸微微发紧。9月28日——姐姐的忌日，也是谢凛母亲去世的日子。
她迅速用手机拍下预约单，却在合上作业本的瞬间，发现封底内侧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剂量增加后梦游症状加剧"
"又梦见实验室着火"
"手抖得打不开药瓶"
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描粗：
"她还是没来赴约。"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
"找到想要的了吗？"
谢凛的声音让林岁猛地合上作业本。他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攥着摩托车钥匙，黑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林岁将作业本放回原处："李老师让我收数学作业。"
"周三不收作业。"谢凛走进来，摘掉口罩，露出嘴角的新伤口，"你撒谎的时候，右眼会眨得比左眼快。"
晨光中，他耳垂上的十字架耳钉闪着冷光。林岁注意到他今天没喷惯用的古龙水，身上只有浓重的烟草味，像是整夜未眠。
上课铃拯救了这场对峙。
谢凛回到座位后，反常地没有趴着睡觉，而是盯着窗外发呆。林岁在笔记本上画着帕罗西汀的分子结构图，余光瞥见他正用圆规尖在手臂上轻轻划动——不是自残，而是在描摹某种分子结构。
化学老师突然点名："谢凛！回答一下苯环上取代基的定位规律！"
全班寂静中，谢凛头也不回地举起左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间位定位？"老师推了推眼镜，"理由呢？"
"甲基是给电子基团。"谢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会让苯环电子云密度增加，亲电取代更容易发生在间位。"
林岁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这根本不是高中化学的内容。
午休时，林岁跟着手机地图找到了阳光心理诊所。
这是一栋掩映在梧桐树后的白色小楼，门牌上的铜质铭牌己经氧化发黑。她刚拍下诊所外观，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谢凛走了出来。
他今天没穿校服，黑色卫衣的兜帽罩在头上，手里捏着一沓纸。林岁迅速躲到行道树后，却还是看到他突然停在垃圾桶旁，将整叠纸撕得粉碎。
碎片飘落时，她看清了抬头的几个字："药物基因检测报告"。
等谢凛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林岁走向诊所。推门的瞬间，风铃惊醒了打瞌睡的前台护士。
"请问有什么......"护士抬头时突然愣住，"你是......林月？"
林岁的心跳漏了一拍。姐姐果然来过这里。
"我是她妹妹。"她轻声说，"来取她的病历。"
护士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我们没有叫林月的患者。"
但她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着桌角——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L"，和姐姐日记本扉页的笔迹一模一样。
回到学校时，林岁在走廊遇见了班主任。
"正好，把谢凛的作业带给他。"李老师递来一叠试卷，"他父亲刚来电话，说他下午请假去......"
"心理复查。"林岁接过话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李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你怎么知道？"
夕阳透过走廊窗户，将林岁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试卷最上方那张75分的化学测验卷——所有选择题全对，大题却全是空白。
"猜的。"她轻声说。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的。林岁坐在谢凛的位置上，翻开他抽屉里的《有机化学》。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段话：
“C16H20N2O2·HCl（帕罗西汀分子式）
代谢酶基因检测：CYP2D6弱代谢型
建议用药剂量：常规1/3"
这行字被反复涂抹，下面是一行更潦草的笔记：
"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林岁抬头，看见谢凛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正仰头望着教室窗口。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蓝色文件夹——和护士台抽屉里露出的一角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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