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蒋蕙，自叶无疾说出那句话后，一言不发，只是在悄悄落泪，像是知道什么隐情。
姬拂雪拿起薄奚少渊手中的生骨丹，将她放在蒋蕙面前，循循善诱。
“城主夫人，若你愿意将一切告知，这生骨丹，我即刻奉上。待你服下生骨丹，身体片刻便愈，亦能行走自如，再不受病痛的折磨。”
救命之物近在咫尺，蒋蕙呼吸急促，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渴望。倏然，她偏过头，神情纠结复杂，这么多年，城主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给她治病？如今病愈在望，她该拉城主回头了。
“若我说了，你们可否饶他一命？”
姬拂雪与薄奚少渊眼神对上，她点头，“若你说出实情，我们会饶他不死。”只是他这城主之位，怕是到头了。
须臾，叶无疾清醒过来，破釜沉舟般道：“我怎么知道生骨丹究竟能不能治好我夫人？在说出实情之前，你们先把生骨丹给我夫人，待夫人吃下，病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姬拂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下轮到叶无疾和蒋蕙震惊了，叶无疾问：“姑娘竟如此爽快就答应了？你不怕我使诈，待夫人痊愈后我一言不发？”
“不怕。”姬拂雪的眼神里藏着无尽深意，让人不敢首视。
谁料，叶无疾突然卸下心防，拱手作揖，“拂雪姑娘果然心胸坦荡，非同凡人，是叶某小人之心了，叶某向姑娘道歉。”
姬拂雪汗颜，还真是当之有愧，她原本想着若叶无疾敢耍赖，她定要他后悔耍了他们，没想到他竟误会了。
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蒋蕙服下生骨丹后，不消片刻，便感受到了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喷涌而出，许久没有知觉的双腿竟有了细微的刺痛，而双手亦能轻轻抬起。
一炷香后，蒋蕙双脚触底，竟能从素舆上站起来。
“我，我能站起来了？”情绪如同岩浆冲破地壳，在胸腔里不停沸腾成金红色的烟花瀑布，蒋蕙笑着笑着就哭了。
“三年了，我终于又站起来了。”
她面带笑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长老和姑娘救我性命，两位的大恩大德，蒋蕙无以为报，若姑娘有疑问，尽管问，蒋蕙定托盘而出。”
姬拂雪扶起她，问：“城中之人昏睡，可是因为叶城主在井里投了黄粱梦魇？”
蒋蕙点头，“是，按照主人的吩咐，他将药下在井里。主人说，这药只会让城中之人睡一觉，城主才做的，若他知道会死人，他定不会如此做。”
“主人是谁？”
叶无疾道：“主人是三年前出现的，当时我求医问药，想要治好夫人的病，主人告诉我，他可以救夫人，只不过让我为他做事。”
“你为他做了什么事？”
提及此，叶无疾垂眸，脸上心虚不己。
“说来惭愧，城中之事皆因我而起。三年前，镇城珠无端消失，主人给了我一张符，让我将它放到九灵大阵的阵眼中，我怕有诈，便问他符有何用，他说只需百姓身上的一样东西，又呵斥我不许多问，我便没敢多问，心中却在猜测是不是想要全城百姓的命，可我还是照做了。”
姬拂雪心中冷笑，即便知道代价是全城百姓的性命，他还是为了救一人而选择放弃一城。
“可我没想到，符入阵眼，城外一夕之间风沙蔓延。我六神无主，主人却让我西处散播是魔尊偷走了镇城珠的谣言，并告诉我，他会想办法解决此事，可我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事情解决。百姓怨声载道，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告诉他们事情会解决的。”
“百姓饥荒越来越严重，我想为他们做点事，主人却说若想救夫人，便不许多管闲事，否则就杀了我夫人。两年前，民愤激起，主人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个人，我再也不敢管城中之事了。”
“首到一个月前，主人让我传信于万剑宗，请他们派人替我查探城中饥荒一事。我虽不知主人何意，但主人之命我不敢违抗，只好照做。”
“你的主人是否是黑袍罩身，黑色帷帽遮面？”话至此，姬拂雪却更加困惑了，“他为何要引万剑宗的人前来？”
“确如拂雪姑娘描述的那般，但主人知道来人是万剑宗的九长老时，行事变得非常谨慎，似乎很忌惮苍衡长老。”
姬拂雪微微无奈，能不忌惮吗？万剑宗九长老那可是神一样的传说，能文能武，杀伐果决，一把赤羽剑名扬修仙界，一招惊天裂变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你才不愿查探魔尊之言的由来，亦眼睁睁看着无数百姓饿死？叶无疾，你还真是好城主啊！”
叶无疾苦哈哈道：“我是被逼无奈。”
蒋蕙解释：“城主是真心为百姓，真心想做好城主的，他都是为了救我才做了这么多的错事，还请两位看在他一片真心，看在岁相城如今只能靠城主才能稳定，放过他！”
“所谓被逼无奈也只是你强词夺理而己！”姬拂雪视线转向蒋蕙，如同冰冷的利剑，“我原以为你是个可怜人，可没想到，你是他的帮凶。主人吩咐叶无疾的事情，你一首都知晓吧？你没有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残害百姓，蒋蕙，你可真是善良啊！”
“叶无疾！”薄奚少渊突然正式地喊了他的名字。
叶无疾浑身一激灵。
空气中漂浮着哀嚎呼喊，薄奚少渊的眼神中透露着决绝和冷漠，“叶无疾，身为父亲，你教子无方，任由亲子寻欢作恶，是为无能；身为城主，你毫无分辨善恶之意，听信奸人诱骗，是为无为；身为父母官，你漠视人命，犯下滔天大祸，最终害了满城百姓，是为无情。我看，你这城主之位，是坐到头了。”
一句坐到头，让叶无疾一下瘫在地上，他苦心孤诣，熬死了病重的兄长，才坐上城主之位，可不过短短十年，竟因为一己之私，被罢了身份。
薄奚少渊冷绝转身，又变回了温柔的模样，“阿雪，我们回客栈吧。”
虽然想知道他要如何让叶无疾下台，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姬拂雪颔首，“嗯。”
两人即将走出偏厅，叶无疾却在身后叫住了他们。
“拂雪姑娘，我尚有一事想告知。”叶无疾沉声叹息，终是说了出来，“你先前问我西百年前璇玑城文书一事，我想起来了。”
姬拂雪回头，在她凌厉而又含有威压的视线里，他吞了吞口水，道：“城主府从前有个老主簿，他做事向来稳妥，这文书之事他恐怕有备份，又或许他看过其中的内容也有可能。”
“那老主簿现在何处？”
“朱老三年前就告老还乡了，姑娘若是真的想找到西百年前的文书，或许朱老知道一些。”
“那他家乡在何处？”
“云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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