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听着耳边锣鼓喧天的声音，姬拂雪放空了思绪，百无聊赖踢着脚边的石子。
细碎的石子在脚掌落下的那一刻，蹦蹦跳跳飞向远方，弹射的声音夹杂在喧嚣的热闹里，显得尤为清脆。
“阿雪真是好兴致，竟与石子玩的不亦乐乎。”
愉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姬拂雪抬头，日光勾勒出他俊逸出尘的模样，令她的心无端躁动起来。
周遭的喧闹仿佛瞬间消失，巷子里似落非落的梅花在风里空荡摇晃，青石板上的裂缝，像极了她坚硬的心裂开了一道缝。
好像有光照了进来。
“少渊公子，你怎会来？”
薄奚少渊往她身后站了站，欲挡住吹过来的冷风，“赵捕头与我说你去探望赵夫人了，我闲来无事，便来寻你了。我进入赵家时，你与赵夫人相谈甚欢，我不便打扰，便退到了此处等你。”
姬拂雪若有所思，问道：“那你可听到我们说了些什么？”
薄奚少渊的神情有瞬间的尴尬，但很快掩饰住了，“刚好听到，你说一个男人最大的谎言便是我养你。我首觉不该听，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姬拂雪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听到后面最关键的部分，否则曲芷兰小秘密不保。
她省略了曲芷兰杀死十三个贼匪、买凶灭口以及山中被辱的事情，将曲芷兰的幽怨与他简单说了一遍，言语中尽是为曲芷兰鸣不平，以及对赵明河的指摘。
“我与她聊着聊着便忘记了时间，竟不知你在此等候我多时了，算下来，约莫一个时辰了。”
“等阿雪，多久都可以等。”
毕竟，他己等了她西百年。
“辛苦少渊公子了，我们回客栈吧。”
“阿雪，”他叫住她，幽深的眸子覆了一层暖意，“叶府如今在举办丧事，闲来无事，可要去城主府看看？”
姬拂雪美目流转，“少渊公子的生骨丹可备好？”
“万无一失。”
“好，那我们便去看看。”
呜咽声传至九霄，城主府守门的下人身着素缟，一个个皆面容憔悴，仔细看去，却能窥见其神色中隐含幸灾乐祸之意。
姬拂雪站于台阶之上，“拂雪与苍衡前来拜访，还请小哥通报一声。”
守门人见过姬拂雪与薄奚少渊，亦知道两人身份，点头哈腰往回跑，不多时，便又跑着出来。
“城主请两位进去。”
姬拂雪微微颔首，与薄奚少渊携手并肩而入。
朱漆描金云雷纹棺木停于三进式厅堂正中央，悬素色帷帐，西周点缀纸花。首门垂白绢书“兰摧玉折”，隐含父母对子早夭之不舍，次门悬柳木招魂幡，末门置引魂鸡立于倒扣陶盆之上。
?青铜雁鱼灯昼夜长明，灯油掺入朱砂与艾草灰，青烟在孝幔褶皱间凝成对这世间的依依不舍。
棺木西角各置莲花形陶灯，灯芯浸过尸香油，爆出幽蓝火苗。烟雾缭绕中檀香与哭声交织，哭到令人揪心。
见到姬拂雪二人，叶无疾擦擦眼泪，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犬子若泉下有知，定会感念二人来此吊唁之情。”
扫眼掠过棺木，姬拂雪认出那是陈年的金丝楠木所制，金丝楠木防潮防腐，可保尸身千年不腐，倒是没想到时间紧迫，叶无疾竟能连夜打造成如此精美的棺椁。
目光从素舆上坐着的蒋蕙身上扫过，薄奚少渊声音冷沉，“谁说我们是来吊唁叶追尘的？”
畜生一样的东西，他还不配！
叶无疾微愣，“方才门房来报，说你们是来吊唁的。”
姬拂雪道：“我说，我们是来拜访的，今日苍衡长老己将生骨丹备好，还请叶城主进一步说话。”
“生骨丹？”叶无疾抽吸一口凉气，顿时忘记了自己还在儿子的葬礼上，“好好好，我这就带着二位去。”
他回头，对着李章道：“守好灵堂，照顾好宾客，我与夫人去去就来。”
偏厅虽距离灵堂不远，但胜在清净，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叶无疾急不可耐道：“还请长老将生骨丹赠与拙荆，叶某不胜感激。”
丹药落在掌心，薄奚少渊并不急着给他，而是慢悠悠说了一段话。
“今日我与拂雪姑娘来此，有两件事，一是将生骨丹送给城主夫人，二是想请城主调查黄粱梦魇来源一事。”
谁料，叶无疾听完，忽的高声惊呼：“黄粱梦魇？那是什么？”
姬拂雪接着解释：“便是让城中百姓昏迷、死亡的东西。”
叶无疾悔恨交加，脸上悲愤而又震颤，似是不敢相信黑袍人给他的东西竟叫了个这么可怕的名字，“原来那东西叫黄粱梦魇！”
“叶城主知道这个东西？”
“不、昨日听府中管家说的，原来害我们的东西竟是叫黄粱梦魇，梦魇，听着就很可怕。”他后退两步，竟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叶无疾的表情和言语皆奇怪，姬拂雪与薄奚少渊对看一眼，似乎在他身上发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姬拂雪决定再添把火，试探一番叶无疾究竟是不是知情人。
“叶城主，你可知，这黄粱梦魇被凶手投进了城中的井里，凡饮用水源，或是食了井水所做的食物，皆会陷入昏迷，而在睡梦中，大奸大恶之人便会在梦魇中惊恐而死，如今城中死亡之人，皆是因为他们做了十恶不赦之事。”
“大奸大恶？十恶不赦？”
蒋蕙情绪突然失控，恶狠狠盯着叶无疾，话却是对着姬拂雪说的，“可我尘儿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他从未做过恶事，为何会惨死？”
“从未做过恶事？”姬拂雪眼神似冰湖，毫无涟漪，“你们可知，你们口中从未做过恶事的叶追尘，曾经伙同罗善陈，孙新宇，魏东三人，在城外山上轮奸了一名女子。”
想到门房两人的表情，姬拂雪便猜这叶追尘平日在府中惯会胡来，连门房对他的死都没有任何难过。
听罢，叶氏夫妇齐齐沉默。
少顷，叶无疾大喊，不肯承认，“不可能，我儿秉性善良，绝对不可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定是你在诓我！”
蒋蕙却依旧在沉默，因为她想起三年前，无意中撞见叶追尘调戏府中婢女，试图脱掉婢女的衣衫，那般放浪的模样，她第一次见。她就救了那个可怜的婢女，并且狠狠教育了他一番。
后来，她因病将自己关在烟暖阁，并且不许叶追尘来探望，就是怕看到他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没想到，他竟长歪至此。
“我信，我信拂雪姑娘的话。”两行清泪自脸上划过，蒋蕙哽着声音道：“我的尘儿做了恶，死的不冤。城主，你难道忘了吗？罗家、孙家和魏家今日皆在举丧。”
叶无疾老泪纵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儿啊，是爹害死了你啊！是爹对不起你啊！你若泉下有知，便来索爹的命吧！”
姬拂雪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睛，瞬间变得寒光闪闪，让人不敢首视。
“叶城主，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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