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推开时，热气裹挟着醇厚香气扑面而来。
柳儿领着伙计们鱼贯而入，铜盘上的佛跳墙陶瓮还盖着金黄碗盖，缝隙间渗出的汤汁泛着琥珀光，引得阿依娜身旁的侍女们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公主请慢用。”
柳儿揭开荷叶，白雾腾起的瞬间，海参、鲍鱼与鸽蛋在浓稠汤汁中若隐若现。
阿依娜执起银匙的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这香气…… 竟比龟兹的香料还要勾人。”
她舀起一勺汤，还未入口，周卓己笑着解释：“里头放了二十年的花雕酒，文火煨足三日，汤水才能浓厚成这样。”
汤汁滑过舌尖的刹那，阿依娜的睫毛轻颤，孔雀蓝纱丽下的手指无意识蜷起，“我从未喝过这样鲜美的汤！”
甚至是这些天皇家宴席上的菜，都不及此汤，本来这位周将军来自己七拐八拐来这里时她还略有疑惑，毕竟这边己经离城外有些近了。
现在看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周将军带自己来当真只是因为此店手艺不凡而己。
随行的乐师们被香气勾得按捺不住，抱起胡琴即兴奏起欢快曲调。
水晶肴肉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透亮肉冻在瓷盘中轻轻晃动。
阿依娜用银箸夹起一片，对着烛光端详：“当真如水晶一般。”
她看向旁边配着的料碟，里面是香醋与姜丝。
水晶肴肉在料碗里蜻蜓点水，入口时先是冰凉爽滑，而后肉香在齿间爆开。
阿依娜忍不住转头对侍女们笑道：“快尝尝，这香醋甚是开胃！”
松鼠桂鱼从亮相时就格外显眼，瓷盘里的松鼠桂鱼昂首摆尾，炸得金黄酥脆的鱼身披着玛瑙色酱汁，浇淋时迸发的滋滋声响。
周卓手持银筷，热情邀请到，“这鱼要趁热吃，外酥里嫩！”
阿依娜学着他的样子轻咬一口，酥脆的鱼皮在齿间碎裂，酸甜酱汁裹着鲜嫩鱼肉滑入喉间，惊得她睫毛剧烈颤动。
宴席过半，周卓起身，对着阿依娜公主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些的。”
周卓转身出现在后厨，后厨里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案板上刀光翻飞，新鲜宰杀的老鸭在沸水里打个滚，酸笋切成薄片，与泡发的木耳、红枣一同丢进砂锅。
另一个灶台上，冰镇酸梅汤正咕噜咕噜冒着寒气，深紫色的汤汁里漂浮着薄荷叶，光看着就叫人暑气顿消。
周卓踢开脚边的柴火，凑到砂锅前闻了闻：“这锅老鸭汤炖得够火候，酸笋味儿全沁进去了。”
“常掌柜，我给你找的这桩生意怎么样？”
常欢正在一口大锅前忙碌，听到她的话手上也不停歇：“我的周大将军！您这哪是找生意，分明是给知味馆泼了盆‘旺得火’！”
她指向墙角堆成小山的麻布袋，“往常每日用五扇猪，今儿个光猪肉就去现买了好几次，后厨连明日的食材都提前剖洗好了！”
人嘛，总是喜欢一些神秘点的东西。
她这店就是借过“荣亲王”“探花郎”的名声，也没有今日这么红火，这位龟兹公主的噱头，竟然比那两位更好用。
常欢看着她拿根树枝，拨弄起了炉火，好奇问道：“怎么是你陪着公主，这不是你们右巡卫所辖之事吧。”
“嗨，原本都是带着他们自己人的，好像前两日他们那个卫队队长不知道有什么事，向我们这边调人，那边听到我是女子，说是陪伴公主也方便，就让我去了。”
她叹了口气，“别看我跟你聊得轻快，这活可真不是一个轻快活，这两天至少有好几股人马出现在附近出现了。”
今早她还首接揪出来一个，怀里毒药、利器一应俱全。
别人碰上了歹徒都担惊受怕，可这位阿依娜公主仿佛天生胆大一样，还非要在盛京城转转，甚至还要在外用餐。
周卓没办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知味馆最为保险，把人带到了这里，这里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聊完闲话，周卓又回了包厢里，陪阿依娜公主宴饮。
当冰镇荷花酿端上桌时，琉璃盏中漂浮的玫瑰花瓣随着冰块轻晃。
阿依娜浅抿一口，清甜的酒香混着荷花的芬芳在喉间散开，不禁想起龟兹的葡萄美酒：“这酒的清冽，倒与我们冰镇后的马奶酒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卓闻言，立刻举杯：“那我敬公主一杯，愿龟兹与大雍的情谊，也如这佳酿般绵长！”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再度轻响。
柳儿莲步轻移，托着描金漆盘盈盈而入，让人心旷神怡的冰雾正从白玉碗中袅袅升腾。
碗里的冰酪堆叠如小山，表层撒着碎核桃、杏仁片，玫瑰酱浇出蜿蜒的绯色纹路，还点缀着几粒新鲜葡萄，紫莹莹的果实在烛光下泛着光泽。
“公主、周将军，这是掌柜特意为诸位西域贵客送上的冰酪，说是要讨个宾主尽欢的彩头！”
柳儿眉眼含笑，将冰酪分放在众人面前，白玉碗触到桌面时发出清越的叮咚声。
阿依娜公主微微倾身，鼻尖先捕捉到熟悉的玫瑰香气，不禁眸光一亮：“竟真有冰酪！龟兹到有类似的做法，终不及大雍的精巧。”
她试探着舀起一勺，冰酪入口的瞬间，冰霜般的凉意裹着醇厚奶香在舌尖化开，玫瑰的馥郁与坚果的香脆次第绽放。
阿依娜的笑意漫上眼角，转头对周卓道：“姑娘，你们掌柜心思细腻，竟将牛乳的风味琢磨得这般透彻。”
她转头对柳儿笑道：“替我谢过掌柜，这般用心，倒是让我不想离开了。”
柳儿盈盈一笑，“我们店天天开门的，公主要是喜欢，天天来吃，我们还有茉莉酱的，桂花酱的……”
阿依娜眼中闪过惊喜：“茉莉冰酪？龟兹倒是从未有过这般做法，听起来倒比玫瑰冰酪还要新奇。”
她兴致勃勃地与柳儿讨论起用花入食的妙处，从龟兹的红花，谈到中原的桂花糕，言语间满是对不同饮食文化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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