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回到店里的时候，常欢早己经在灶台边忙碌起来。
“回来啦？”常欢头也不回，手腕翻转间，笋丁与鲜肉在油锅里爆出噼啪脆响。
她舀起一瓢井水泼进面盆，雪白的面团在掌心翻卷成云。
穷奇扯下沾着血渍的外袍甩在椅背上，阿真从衣襟里钻出来，啪嗒跳进常欢脚边的竹筐，爪子扒拉着新鲜竹笋。
灶台边的陶瓮正咕嘟咕嘟煮着骨汤，蒸汽掀开木盖的瞬间，香味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
“动手了？”常欢将面团擀成薄如蝉翼的馄饨皮。
她捏起竹刀剁碎鲜肉，刀刃起落间，肥瘦相间的猪肉糜里混进翠绿的葱花，淋入一勺虾子酱油，“我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
穷奇抓起酒壶灌了口温热的花雕，看常欢将笋丁和虾籽撒在馅料上。
“我跟你说，有人，不对，有摄魂豹去袭击镇妖塔了。”
常欢剁馅的手顿了顿，“你的意思是，这事跟玉珏失窃的案子有关？”
穷奇扬了扬嗓子，讲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这些小辈还是太年轻了，这玉珏失窃一案，当然就是为了把国师塔的两个老头引出来，没想到留下的这个小的比老的还厉害。”
常欢将竹刀在案板上磕了磕，取过擀好的馄饨皮，竹刀挑起一绺笋丁，精准地落在肉馅中央。
她指尖捏起馅料时，才开口问道：“你还别说，那盗玉之人确实是听信了传说，做着春秋大梦呢。”
晨雾渐渐散去，巷口传来卖花女的吆喝。
常欢将包好的馄饨推入沸水，雪白的面皮在滚汤里舒展如莲，他用竹筷轻轻搅动，汤水便浮起金黄的油花。
穷奇扒着灶台往碗里瞧，只见馄饨在汤中浮沉，薄皮裹着的笋丁若隐若现。
“你说他费这一番功夫，就派了个摄魂豹为了什么。”
“就？一般情况下，一只摄魂豹确实是足够了。”
恐怕那幕后之人也没想到，一番筹谋会无功而返吧。
常欢在碗里倒入调料，又放了些虾米、紫菜之类的干货。
从锅里舀一勺热汤浇在碗里，鲜香味立刻散发出来。
穷奇咂咂嘴，伸手去捞碗里的馄饨，却被常欢用竹筷敲开了手。
“急什么，等大伙都来。”
常欢说着，扬声朝后院喊去，“阿真，叫老桑他们过来！开饭了！”
竹筐里的阿真歪着脑袋，纵身跃上窗台，眨眼间消失在晨光里。
穷奇望着它的背影嘟囔：“这小家伙，跑得比我还快。”
不多时，后院传来脚步声，桑虞跟柳儿走进大堂。
老周人未到，声先至，“老远就闻着香味了，掌柜的今天又露一手？”
“不过是包了些馄饨，快尝尝。”
常欢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盛进粗瓷碗，又往每个碗里撒了把翠绿的葱花。
馄饨在骨汤里沉沉浮浮，紫菜与虾米随着波纹轻轻晃动，香气勾得人首咽口水。
伙计们围坐在长桌旁，端起碗的瞬间，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便响了起来。
“这汤头，鲜得掉眉毛！”
“馄饨皮透亮透亮的，咬一口还能尝到笋丁的脆爽！”
穷奇大口吞咽着馄饨，汤汁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
正吃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屋内。
常欢见状，立刻盛了一碗馄饨端过去：“小妹妹，饿了吧？快吃。”
小女孩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道谢，捧着碗狼吞虎咽起来。
穷奇眯起眼睛打量着小孩，总觉得她眼神里藏着几分躲闪。
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常欢悄悄拽了拽衣角。
等她吃完离开，穷奇压低声音问：“你不觉得这小丫头可疑？”
常欢将空碗收进后厨，淡淡道：“不过是个饿极了的孩子，你少瞎想。”
她嘴上这么说，穷奇心里就更奇怪了，盯着她打量了半天，常欢也没漏半分破绽。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店堂里，伙计们收拾完碗筷，各自忙去了。
穷奇靠在椅背上打盹，常欢坐在柜台前算账，笔尖沙沙划过账本。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账本上的纸张被掀得哗哗作响。
常欢手中的笔一顿，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口。
穷奇也从打盹中惊醒，揉了揉眼睛：“这风来得蹊跷。”
话音刚落，店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尖锐又刺耳，像是指甲刮过玻璃。
穷奇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地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
“穷奇，回来。”
“你知道是什么？”穷奇皱着眉头，大步走到柜台前，“那小丫头绝对不简单，你也别再瞒着我。”
常欢深吸一口气，将账本合上，“我确实察觉到她身上有妖气，但在这世道，有些妖若不害人，又何必赶尽杀绝。”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镇妖塔，“你说，她不会是从镇妖塔跑出来的吧。”
穷奇还想追问，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掌柜的！救命！”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之前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穷奇猛地拉开门，只见小女孩浑身是血，蜷缩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恐惧。
常欢快步上前，将小女孩扶起，“怎么回事？”
小女孩颤抖着手指向街道尽头，声音带着哭腔：“有……有怪物！追着我不放！”
穷奇脸色一沉，“我去看看。”
说罢，便朝着小女孩指的方向冲去。
常欢望向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对方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了，小妖怪，现在可以告诉我吧，你千方百计混进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小女孩猛地抬头，眼中幽绿的光芒一闪而过，稚嫩的嗓音瞬间变得沙哑又阴森。
“你很聪明，比那愣头青聪明多了。”
听到她说穷奇是愣头青，常欢的嘴角也压不住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底细？”小女孩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常欢。
她远处望着这里有一股妖气，以为是什么妖怪的暂居地，可进来一打探，才发现都是凡人。
可眼前这个凡人，为什么能看穿她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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