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走路声音怎么比我还小。”
穷奇回头一看，背后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崔琅是谁。
“前辈，这里面关着历届作乱大雍的妖物，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崔琅面不改色地劝道。
穷奇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怕里面这些小东西吗？”
“前辈本领高强，自然是不怕的，可里面毕竟妖孽众多，万一溜出来一两个，我们也负担不起。”
崔琅依旧好声好气，引穷奇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茶盅，给穷奇倒了一杯茶。
穷奇喝了茶，面色稍缓，“既然这么重要，你师父为何不在这里守着，反而是把你留在这里啊？”
崔琅这才明白了他此次前来的用意。
“玉珏失窃一事圣人点名要师父来追查，无奈师父只能命我暂守镇妖塔。”
穷奇着茶盅边缘，怀里的阿真摸了他两下，意味着崔琅说的是真话。
他正要细问灰袍老人的底细，忽闻镇妖塔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屋檐下的宫灯开始剧烈摇晃，崔琅脸色骤变。
“不好！” 崔琅抄起腰间利刃冲向朱漆木门，穷奇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望向镇妖塔。
木门后的长廊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两侧墙壁上的镇魂灯接连熄灭，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的爬行声。
穷奇借着月光看清墙壁上蜿蜒的血痕——那是用朱砂画的禁锢符，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
“有人破了镇妖塔的结界。”
崔琅手中宝剑发出剧烈轰鸣，跃跃欲试。
一道黑影擦着崔琅耳际飞过，在墙上撞出深深的爪痕。
月光透过气窗斜照进来，照亮了偷袭者的模样。
那是只长着人面的黑豹，脖颈处缠绕的铁链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锁头，双眼泛着幽绿的光，嘴角涎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
穷奇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子，这是摄魂豹，能吸你们修行者的精魄，小心它的叫声！”
崔琅话音未落，摄魂豹己发出刺耳的尖啸。
声波如实质般袭来，崔琅只觉脑袋仿佛要被撕裂，体内灵力竟不受控制地翻涌。
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神志，反手甩出一道符咒。
符咒在空中化作锁链缠住摄魂豹，却在接触到它皮毛的瞬间燃起幽蓝鬼火。
崔琅甩出血符咒的刹那，掌心突然绽出金芒。
那锁链燃起的幽蓝鬼火竟被金光压制，符咒化作的锁链骤然收紧，勒进摄魂豹皮毛深处。
黑豹发出凄厉惨叫，脖颈处断裂的铁链突然倒卷而起，将自己缠绕成一团。
它瞪着充血的兽瞳，不可置信地望着崔琅。
“不可能…… 你明明只是个凡人！”
摄魂豹的嘶吼戛然而止，金芒穿透它天灵盖，化作万千流光没入墙壁上褪色的禁锢符。
被妖力震碎的镇魂灯突然重新亮起，照亮了穷奇神色不定的面容。
他盯着崔琅行云流水的动作，指间茶盏“当啷”磕在石桌上：“看不出啊小子，藏得够深！”
崔琅擦拭剑锋血迹，正要开口，却见摄魂豹的尸体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黑水表面浮现出诡异符文，朝着地面缝隙急速渗去。
穷奇脚尖点地掠到墙边，幽冥刃劈开青砖，符文却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惜啊可惜”，穷奇晃着空茶盅，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费尽心机破了结界，到头来连个小徒弟都摆不平。幕后之人的脸，怕是要丢到姥姥家了。”
他故意将“小徒弟”三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崔琅握剑的手微微一顿。
喜欢各种阴谋诡计的穷奇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珏失踪一事，本来就是为了将国师调虎离山的法子。
幕后之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镇妖塔吧。
不过他估计也没想到，这个小徒弟，比师父的本事还大呢，一只摄魂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折了。
穷奇将茶盅倒扣在石桌，指尖敲出有节奏的声响，“能把玉珏失窃闹得满城风雨，让圣人亲自下令调走国师，这手笔可不一般。”
他斜睨崔琅，见少年紧抿嘴唇，喉结上下滚动，知道他己经明白了大半。
见他忽然沉默半天没有开口，穷奇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还要把你师傅调走才敢动手，能是什么厉害人物，无非是些小伎俩罢了。”
怀里的阿真蹭了蹭他的手臂，前辈，安慰人好像不是这么安慰的。
这一蹭，穷奇倒是想起了正事，“小子，跟你师父一起的灰袍人是什么底细？”
崔琅如实回答，“前辈说的应该是我师叔，师叔二十年前就为邪祟所害再也没有出现，不过我有感觉，他其实一首在师父身边。”
“那他为什么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样子你是不知道了？”
崔琅的手一顿，他虽然有所猜测，但猜测得到证实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
“好了，你这茶壶都空了，本尊就先走了。”
穷奇的身影如青烟般消散在回廊转角，崔琅才松开紧握着的双手。
镇妖塔的震颤不知何时己停歇，唯有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零碎的嗡鸣。
崔琅踉跄着扶住朱漆木柱，目光扫过地面尚未干涸的血渍。
摄魂豹化作黑水时留下的痕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消散。
他忽然想起师叔年轻时总爱用朱砂在宣纸上画符，袖口常年沾着永不褪色的赤红，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黑暗如浓稠墨汁笼罩镇妖塔，就在几乎要将人彻底淹没的刹那，天际骤然裂开一道金色缝隙。
晨曦般的光芒倾泻而下，将肆虐的黑雾蒸腾成袅袅白烟。
玄色衣袂裹挟着松柏清气破空而来，元真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晨雾传来。
“徒弟，为师回来了，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为师这一趟，可是相当惊险呢！”
此时，东方天际彻底明亮，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镇妖塔残破的飞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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