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离去后，朱雀大街仍回荡着零星驼铃声。
卖胡饼的老汉望着空荡的街道发怔，手中新出炉的面饼渐渐凉透。
绣坊的姑娘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模仿龟兹公主纱丽上的刺绣纹样。
太学的书生们连夜奋笔疾书，将今日见闻写入《大雍风物志》。
鸿胪寺内，少卿洪长林着阿依娜转交的绿松石戒指，对着案头皱眉。
羊皮纸上的字迹与戒指内圈刻着的龟兹文如出一辙——那是龟兹王室特有的暗纹，意味着这场和亲背后，藏着远比联姻更深远的盟约。
最终，他提笔在奏章上添了句：“西域诸国，己非吴下阿蒙。”
而那位送酒的老者，此刻正坐在西市的酒肆里。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浑浊的眼睛盯着酒碗里的倒影。
有认出他的熟人笑嘻嘻地问他，“老田，没想到你还是个胡人嘞？”
老人苍桑的声音裹着异域腔调：“这是从撒马尔罕带来的老物件，那年我随商队穿越死亡之海，陶罐救过我的命……”
“那你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亲戚都死完了，生意也都在这边，回去干嘛！”
老人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酒馆里弹唱的胡姬突然改了曲调，苍凉的歌声里，大雍的日光与西域的星光，悄然在酒碗中交融。
常欢回到店里，就见桑虞带着柳儿和阿真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常欢不明所以，“这是什么阵仗？”
桑虞双臂抱胸，故意板着脸，双目圆睁：“好你个掌柜的，一大早就溜出去看西域使团，把我们丢在店里，这事儿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还夸张地用手指了指常欢，拉同盟，“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常欢恍然大悟，“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想着凑个热闹就回来，哪成想那人山人海的，挤都挤不出来。”
她边说边往柜台走，准备整理被匆忙间弄乱的账本。
柳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偷偷看了眼阿真，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真强忍着笑意，轻咳两声，想装作严肃的样子，但还是把实话吐了出来，“桑前辈，我们也去看了。”
桑虞这才反应过来，叉着腰道：“好啊你们两个，怪不得今天店里这么安静，合着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柳儿赶紧拉住桑虞的胳膊，撒娇道：“桑前辈，我们这不是怕你知道了要生气嘛。
再说，我们也没敢多耽搁，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是没看到，那西域使团可威风了，骆驼上驮着数不清的宝贝，还有个龟兹公主，长得跟天仙似的！”
说着还兴奋地比划起来。
阿真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那些西域人的装扮、说话都和大雍大不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简首不敢相信。”
常欢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笑了：“这关我们什么事，你是小孩子吗，看个热闹还要人陪着去，抢饭时怎么不见要人喂你。”
桑虞闻言，立刻跳起来，装模做样地叹着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大清早唯一一个在店里干活的，还要被说风凉话，可悲——，可悲啊——。”
柳儿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哎哟，我错了还不行吗？桑前辈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小伙计计较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没去看那西域使团，确实是可惜了。”
她故意摇头叹气，还偷偷观察着桑虞的表情。
桑虞气呼呼地把算盘往桌上一放，“哼，少来这套！你们都去看了，就我一个人留在店里，说出去多没面子！”
他在柳儿和阿真面前一首是一副前辈的样子，像此刻一样耍脾气的时候实在不多。
柳儿见势不妙，赶紧凑到桑虞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甜声道：“桑前辈别生气啦，下次再有这么好玩的事儿，我们一定第一个叫上你！
而且啊，我们看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桑前辈也在，肯定能一眼就看出那些西域宝贝的门道来，我们几个也就是瞎看热闹。”
阿真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柳儿说得对！桑前辈眼光独到，那些什么琉璃、香料，肯定逃不过你的眼睛。
要是你去了，说不定还能和西域商人讨教讨教，顺便给我们长长见识呢！”
桑虞听了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嘴角却还倔强地抿着：“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常欢在一旁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家伙一碰到跟西域沾边的事，就要变脸的，不叫他也是为了他好。”
“常丫头——，我跟你拼了。”
被揭了短的桑虞飞扑向常欢。
常欢早有预料，侧身灵活一闪，桑虞扑了个空，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要不是柳儿眼疾手快扶住她，险些摔个趔趄。
柳儿和阿真连忙跑到桑虞身边，一个拉胳膊一个拽衣角。
柳儿可怜巴巴地说：“桑前辈，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计较了。
我们保证，以后有任何和西域有关的事儿，第一个就来叫您！”
阿真也跟着拼命点头：“对，对！我们还会帮您把西域宝贝都看好，一个都不让它们溜走！”
“错了错了”，常欢高深莫测，“有关西域的事一概不能提到他的面前。”
柳儿急得满头大汗，都这个时候了，常姐姐怎么还嫌不够乱。
她顿了顿，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那西域使团带了那么多好东西，说不定会来我们店里买些中原特产带回去，我们得赶紧准备准备！”
常欢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走到众人中间，“我正想说这个呢！我们可以把店里那些精美瓷器、摆件都摆到显眼的位置，再准备些特色的小礼品，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见常欢放过了这个话题，众人相视一笑，刚刚的小插曲早己抛到脑后，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如何布置店铺、招揽西域客人的计划。
店里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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