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踩着高跟鞋走进员工更衣室时，邵爱爱刚换好工服匆匆离开，衣橱门没关严，一张纸从柜子里飘了出来。
周婷弯腰捡起，本想随手塞回去，却瞥见上面工整的字迹：
"珊珊，这个月寄了八百，你好好念书，别惦记家里。二姐在哈尔滨挺好的，酒店有暖气，比咱家暖和多了……"
信纸下方还夹着一张汇款单，收款人写着**"邵珊珊"，地址是"黑龙江省肇东市胜利镇王义屯"，汇款金额800元**，备注栏里歪歪扭扭地写着**"妹妹学费"**。
周婷愣住了。她认识这张汇款单——是酒店隔壁邮局的老式单据，需要手写，窗口的大爷总嫌麻烦，每次都要嘟囔几句。而邵爱爱，居然每个月都来寄钱？
她下意识翻了翻爱爱的柜子，发现里面整齐地叠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最底下压着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
"邵爱爱的学习笔记，＊＊＊年＊＊＊月＊＊＊日。"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全是抄写的酒店术语，有些地方被反复涂改，旁边还画了歪歪扭扭的示意图——"客房清洁流程"、"前台che步骤"、"餐厅摆台标准"……
最后一页，贴着几张裁剪下来的报纸碎片，全是酒店招聘广告，其中一条被红笔圈了出来：
"明珠酒店领班竞聘要求：高中以上学历，两年工作经验，通过内部考核。"
周婷的手指微微发紧。她一首以为，邵爱爱只是个靠"攀关系"混进夜校的乡下丫头，可现在……周婷为自己过去的刁难感到羞愧。
第二天上班，周婷破天荒地没在晨会上阴阳怪气。
她站在前台，余光瞥见邵爱爱推着布草车从走廊经过，瘦小的身影被沉重的推车衬得更加单薄。
爱爱的手上还缠着纱布——是前几天收拾房间时被碎玻璃划的，可她一声没吭，自己拿酒精擦了擦就继续干活。
中午吃饭时，周婷故意坐到了食堂角落，远远看着爱爱。
爱爱还是老样子——打最便宜的土豆丝和米饭，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家里腌的咸菜。她吃得很快，吃完就掏出笔记本，一边啃馒头一边默背，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练习什么。
周婷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她想起自己刚来酒店时，也是拼命想证明自己，可后来……她学会了化妆、学会了讨好主管、学会了在背后说人闲话，却忘了最初为什么来这里。
下班时，周婷在员工通道堵住了爱爱。
爱爱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笔记本，像是怕被抢走。
"你……"周婷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你妹妹多大了？"
爱爱一愣，警惕地看着她："十六，咋了？"
周婷抿了抿嘴，从包里抽出一叠纸，塞给爱爱："给，夜校的复习资料，我去年用过的。"
爱爱没接，眼神里全是怀疑："你为啥帮我？"
周婷别过脸，声音低了几分："……就当我看不惯你笨得要死还硬撑的样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响，像是掩饰什么情绪。
爱爱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是周婷亲手整理的笔记，字迹清秀，重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最后一页还写着：
"考试重点：客房收益管理、前台应急处理、VIP接待流程。——周婷，＊＊年＊＊月。"
她抬头看向周婷远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姑娘，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那天之后，周婷再也没在背后说过爱爱的闲话。
偶尔，她甚至会"不小心"把前台多余的文具"忘"在爱爱的布草车上，或者"顺手"帮爱爱纠正几个英文发音。
有一次，爱美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周婷突然推门进来，两人对视一秒，周婷别别扭扭地扔下一句话：
"……你那个冻疮，抹点蛇油膏比蛤蜊油管用。"
爱爱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谢谢。"
周婷"哼"了一声，甩上门走了，可爱爱分明看见，她的耳朵尖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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