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冲破了别墅区的安逸氛围，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周凛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骨节泛白。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灼热的岩浆汹涌翻滚，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猩红的血丝在他眼底疯狂蔓延，将那双原本深邃锐利的黑眸染上了一层骇人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车速快得令人心惊。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化作模糊的流光掠影，却丝毫无法分散他此刻被怒火和嫉妒牢牢占据的心神。
副驾驶座上，那几幅被他抓出来的画作散乱地堆叠着，如同几道醒目的伤疤，不断刺痛着周凛的神经。
那蜷缩的背影，那挣扎的孤舟，那被束缚的双手……
每一幅画面，都像是程念对他无声的嘲讽和控诉。不，在他此刻扭曲的认知里，这己经不仅仅是控诉了，这是背叛！是赤裸裸的厌弃！
“程念……”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的寒意和噬骨的恨意，“你画这些……是想告诉谁？想给谁看？”
亏他还沉浸在程念醒来时的片刻安宁里，亏他还因为医生的话而感到愧疚自责，亏他还傻傻地跑回家，想要为他做点什么来弥补！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程念的心，根本就不在他这里了！
那些所谓的病弱，所谓的沉默，所谓的绝望，都不过是他用来麻痹自己，用来掩饰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伪装！他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盼着摆脱他周凛，盼着去寻找画里那个能让他寄托“哀思”的人？
“呵……”周凛发出一声低沉而扭曲的冷笑，方向盘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嫉妒像一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毒液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脉，让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阴冷而暴戾的气息。
“野男人……”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在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了别人？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我了？！”
他无法接受！他绝对无法接受！
程念是他周凛的人！从年少时第一次见到那个干净温暖的少年起，他就认定了！即使后来有过误会，有过分离，他费尽心机将程念重新禁锢在身边，就是为了永远拥有他！
他可以允许程念恨他，怨他，甚至对他冷漠，但他绝不允许程念的心里装着别人！绝不允许程念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这些画，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偏执、最阴暗的角落。那份强烈的占有欲，此刻己经完全压倒了残存的理智和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感。
他现在只想立刻冲到程念面前，将这些画狠狠摔在他脸上，逼问他！质问他！
他要撕开程念那层伪装的麻木和死寂，看看底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背叛！
车辆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周凛几乎是踹开车门冲了出去，寒风灌入车内，将那几幅画吹得哗哗作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住院部大楼，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那毫不掩饰的怒容，让沿途的行人和医护人员纷纷侧目，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保镖看到周凛去而复返，且神色如此骇人，心中顿时一凛。
“周总……”其中一个保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提醒他医生之前的叮嘱，却被周凛一个冰冷噬人的眼神给硬生生噎了回去。
周凛此刻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可能被他撕成碎片。他眼中只有那扇紧闭的病房门，门后，就是那个胆敢“背叛”他的程念！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门都没有敲，首接拧动把手，猛地将病房门推开！
“砰——”
巨大的撞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惊动了病房内的人。
晨曦的光线透过窗户，柔和地洒落在病床上。程念刚刚喝了两口护士温好的米粥，正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那片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眼神依旧空洞，带着一种看破世事般的疲惫与疏离。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随之闯入的、裹挟着滔天怒火的身影，让程念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周凛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中，但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却如同两簇鬼火，死死地锁定在程念身上。他手中攥着几卷画纸，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将那些纸张都捏碎。
程念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仿佛早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又或者说，他己经不在乎了。
周凛被程念这种近乎“无视”的眼神彻底激怒了！
他要的就是程念的反应！是他的惊慌！是他的辩解！是他的痛苦！而不是这种该死的、令人抓狂的平静！
“程念！”周凛低吼一声，大步走向病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濒临破碎的冰面上，带着沉重的、毁灭性的力量。
他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那个虚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醒了？精神不错啊。”他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浓浓的讽刺，“看来昨晚只是装样子给我看？还是说，想着你的‘心上人’，连这点病痛都不算什么了？”
程念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视线转回到了窗外，仿佛周凛的存在，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戳痛周凛那高傲的自尊心！
“不说话？”周凛的怒气值瞬间飙升到了顶点，他猛地将手中攥着的画卷狠狠地摔在程念面前的被子上！
“哗啦——”
画纸散开，露出了那些灰暗的、绝望的、充满了压抑和痛苦的画面。
那蜷缩的背影，那汹涌的黑海，那被囚禁的孤独……清晰地展现在程念眼前。
程念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些画上，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那是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是他无声的呐喊和绝望的记录，如今却被周凛以这样粗暴的方式，当作“罪证”一样摔在他的面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看看！”周凛指着那些画，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眼神却冰冷得吓人，“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是什么？！”
“你画这些是什么意思？！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质问和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这幅！把自己画得这么可怜，是画给谁看的？博取谁的同情？！”
“还有这幅！波涛汹涌？孤舟求生？你是在暗示你的处境有多艰难，多么渴望逃离我身边吗？！”
“还有这个！”周凛的目光落在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背影上，心中的妒火烧得更旺，“这是你在这个家里的感受？被囚禁？被虐待？程念！我周凛是亏待你了，还是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你用这种方式来控诉我？！”
程念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连开口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他确实是在控诉，可他控诉的，从来都不是物质上的亏待。
他控诉的，是周凛的冷漠、是他的刻意伤害、是他对自己真心的践踏、是这段令人窒息的、名为婚姻的囚笼！
可这些，周凛永远不会懂。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屑于去懂。
看到程念闭上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周凛心中的邪火更是噌噌往上冒。他一把抓住程念的手臂，力度大得让程念痛得闷哼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程念的眼中，终于不再是全然的空洞，而是浮现出了一丝清晰的痛楚和……彻底的失望。
“你看着我！”周凛低吼道，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程念，“回答我！”
他的脸逼近程念，呼吸粗重，带着浓烈的怒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告诉我！这些画，你到底是画给谁看的？！”
“是不是你心里早就有了别人？！那个让你魂牵梦绕，让你宁愿在这里半死不活也要想着的野男人？！”
“回答我！程念！”
那句恶毒的、充满侮辱性的“野男人”，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程念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程念的身体因为疼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滴滴的、急促的报警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口不择言的男人，看着这个曾经是他年少时全部的阳光，后来却变成他人生最大噩梦的男人，一股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原来，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在周凛眼里，都是错的。
他的痛苦，是装出来的。
他的沉默，是心怀鬼胎。
他的绝望，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原来，他连一丝一毫的信任和理解，都从未得到过。
程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那笑容空洞而悲凉，像是一朵开在极寒之地的冰花，脆弱得近乎透明，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美丽。
“周凛……”他终于开口了，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散在空气里，却又清晰地传入周凛的耳中，“你说是……那就是吧。”
“你觉得我是画给谁看的，那就是画给谁看的。”
“你觉得我心里有别人……那就有吧。”
哀莫大于心死。
当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当所有的挣扎都沦为徒劳，当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剩下的，便只有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彻底的放手。
周凛被程念这突如其来的“承认”给弄得一愣，他预想过程念的辩解、愤怒、哭泣，甚至更激烈的反抗，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认了？
这算什么？破罐子破摔？还是……默认了这一切？
一股更加狂暴的不安和愤怒攫住了周凛！他宁愿程念跟他大吵大闹，也不要他这副仿佛己经超脱世外，对他周凛的一切指控都无所谓的模样！
“你……”周凛气得浑身发抖，抓住程念手臂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你再说一遍！”
程念没有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死寂。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这种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周凛感到恐慌和愤怒！
“程念！你休想！”周凛猛地甩开程念的手臂，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后退了一步，指着他，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你休想用这种方式来摆脱我！我告诉你！就算你心里真的有了别人，你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刺耳的监护仪报警声越来越急促，似乎在控诉着这场无理的闹剧对病人的伤害。
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周先生！您在做什么？！”
“病人需要休息！您快出去！”
护士和闻讯赶来的医生冲了进来，看到病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以及程念明显不稳定的状态，脸色都变了。
几名护士连忙上前查看程念的情况，安抚他，调整仪器。医生则一脸严肃地挡在了周凛面前。
“周先生，请您立刻离开病房！病人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您这样会害了他的！”医生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严厉和警告。
周凛看着被护士围住的程念，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紧闭着双眼，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而那几幅被他摔在被子上的画，无声地散落着，像是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和暴怒。
一股莫名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他被怒火烧灼的心脏。
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他死死地瞪着程念，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不甘，有偏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他猛地转身，在医生和护士愤怒而警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医生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房间内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以及护士轻柔安抚的声音。
程念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一行清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没入鬓角，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期待了。
周凛，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http://www.i7xsw.com/book/CxOnN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