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血肉里，反噬的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血管往魂魄里钻。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耳膜上，程砚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来，却压不住她浑身的颤抖。
"若曦！"程砚之的声音带着破音，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顾北川的引魂铃在震，你的魂魄在散——"
话音未落，顾北川的铃声突然拔高一个调子，清冽的音波裹着幽蓝的光，从他腰间的青铜铃里炸出来。
林若曦眼前的血雾被撕开一道缝隙，正看见顾北川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原本清亮的眼尾此刻泛红，像要渗出血来。
他每摇一次铃，指尖就会在青铜纹路上擦出细小的血珠——这是用活人的阳血祭铃，才能稳住她即将溃散的魂魄。
"别...别硬撑。"镇北军女将的甲胄擦过她手背，带着铁锈味的凉意，"因果逆转本就是逆天而行，你才转世三年，魂魄根基太弱......"
"弱？"林若曦突然笑了，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她望着远处被镇北军砍得千疮百孔的黑雾，望着孟婆在雾里扭曲的身影，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哽咽，"可我等这一天，等了七世啊。"
最后一个"世"字刚出口，她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血泥铺就的荒原像被揉皱的纸，眨眼间变成了灯火通明的都市夜景。
她站在华丽的舞台中央，追光灯打在身上，台下是山呼海啸的"林若曦"——那是她今生作为练习生第一次登台时的场景，观众举着应援牌，荧光棒的海洋比星光还亮。
"看啊，多美好的人生。"孟婆的声音裹着甜腻的汤香，从西面八方涌来，"你本可以做个普通的小歌手，被人爱着，被人捧着，何必非要翻旧账？"
林若曦的指尖轻轻碰到舞台边缘的金属装饰，触感真实得惊人。
她望着台下那个眼睛发亮的自己——那时的她还没觉醒记忆，以为被公司雪藏是运气不好，以为被黑粉骂是自己不够好。
可现在她知道，那些"意外"的通告取消，那些精准泼到她身上的脏水，全是孟婆在生死簿上动的手脚。
"够了。"她闭了闭眼，体内的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金光从她眼底漫出来，所过之处，舞台的幕布开始崩裂，观众的欢呼变成刺耳的杂音。
她看见记忆像被拆开的线团，今生的片段里穿插着其他画面：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停止呼吸，墓碑上刻着"林若曦"；十六岁的少女在巷口被失控的货车撞飞，血溅在"林若曦"的校牌上；二十三岁的白领在加班后坠楼，遗书被人塞进抽屉最深处......
每一段记忆都刻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早夭结局。
"原来如此。"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铺天盖地的愤怒。
她望着那些自己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望着孟婆在每段记忆里若隐若现的灰袍身影，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你怕我想起前世，怕我查到生死簿被篡改的真相，所以每一世都要我死在觉醒前......"
"那又怎样？"孟婆的笑声穿透幻境，"就算你现在知道了，你的魂魄也快被反噬撕成碎片——"
"住口！"林若曦突然睁眼，金光从她全身毛孔里喷薄而出。
幻境里的舞台轰然坍塌，都市夜景碎成星尘，她重新站在荒原上，脚下的青草己经漫到了小腿。
程砚之的手还扣着她，顾北川的铃声还在震，镇北军的喊杀声更近了，孟婆的黑雾只剩最后一层薄纱。
"你看。"她转头看向程砚之，眼泪混着汗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不是一个人。"
程砚之的眼睛里也泛着金光，那是他们共享记忆后，从灵魂深处觉醒的力量。
他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早说过，要和你一起撕开这团黑雾。"
顾北川的引魂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青铜纹路里的血珠全部渗进铃身，幽蓝的光裹住三人，将林若曦即将溃散的魂魄重新串起来。
他喘着气，嘴角却扬起一道血痕："姐，镇北军的旗快插到孟婆脚边了。"
林若曦抬头。
镇北军的玄铁剑己经刺穿了孟婆最后一层黑雾，女将的剑尖离孟婆咽喉只剩三寸。
孟婆灰袍下的青灰色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触须——那是被怨气腐蚀的魂魄本体。
"真相......要出来了。"林若曦轻声说。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反噬还在啃噬魂魄，但程砚之掌心的温度，顾北川铃声的震颤，镇北军甲胄相撞的脆响，像无数根线，把她即将碎裂的魂魄一点点缝起来。
就在这时，孟婆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触须缠住女将的剑身，猛力一拽，女将踉跄着栽进血泥里。
黑雾重新翻涌起来，裹住孟婆逐渐透明的身体，她的声音混着怨气，像刮过金属的尖刺："你真的以为——"
林若曦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能感觉到孟婆的力量在聚集，能感觉到脚下的青草开始枯萎，能感觉到程砚之和顾北川的手在发抖。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金光里——
"我当然知道。"她望着孟婆逐渐模糊的身影，望着镇北军重新整队的旗帜，突然笑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话音未落，孟婆的声音突然从她头顶炸响："你真的以为你能赢吗——"
孟婆的尖笑穿透血雾时，林若曦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得魂魄发颤——孟婆说得没错，她的记忆确实卡在七世轮回的断层处，像被人用刀齐齐斩断的丝绦。
但此刻程砚之掌心的温度正顺着血脉往上涌，顾北川引魂铃的震颤在骨髓里共振，那些未醒的记忆突然翻涌成灼热的浪潮，烫得她眼眶发酸。
"就算如此。"她对着黑雾扬起下巴，血珠顺着唇角坠进衣领，"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她体内的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那些原本零散的金光骤然凝作一线，顺着她的指尖扎进脚下的血泥里。
荒原瞬间剧烈震颤，孟婆的黑雾被撕开无数道裂缝，露出其中扭曲的光影——是她七世早夭的画面在倒带：二十三岁的白领从天台倒退着飘回办公室，十六岁的少女被货车撞飞的身体逆着车流退回巷口，襁褓中的婴儿重新闭紧的眼睛里溢出一滴泪。
"你......你动了因果线！"孟婆的声音突然破了音。
她灰袍下的触须疯狂收缩，青灰色皮肤裂开细小的血口，"生死簿的轮回是天定的，你一个小小管理员怎敢——"
"因为你篡改了天定。"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碎片里，金光照亮她泛白的指节，"七世前我誊写的生死簿上，林若曦的寿数是八十有三。
是你，用孟婆汤里的迷魂草偷换了命数。"她望着倒带的画面里，每一世自己死亡前那道若隐若现的灰影，喉咙发紧，"你怕我想起替你顶罪的真相——当年你私改生死簿被冥君追查，是我替你担了罪责，被打下轮回道。"
程砚之的手突然收紧。
他望着林若曦眼底翻涌的金光，喉结动了动，将涌到嘴边的"小心"咽了回去。
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两人共享的魂魄里，那些被孟婆封印的记忆正在破冰：林若曦跪在阎罗殿阶前，灰袍的孟婆躲在廊柱后，指尖绞着衣袖；判官的朱笔点在她额头，"私改生死簿者，堕入轮回，永失记忆"的判词还在回响，孟婆的影子却己消失在殿外。
"不可能！"孟婆的触须突然暴长，缠住最近的镇北军女将的玄铁剑。
女将虎口崩裂，剑刃发出哀鸣，却仍咬着牙往前送了三寸——剑尖几乎要刺穿孟婆泛着腐臭的咽喉。"你不过是个被轮回磨碎魂魄的废物，怎么可能......"
"因为有人替我记住了。"顾北川的引魂铃突然炸响。
他额头的汗成串往下掉，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青铜铃身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可他反而将铃攥得更紧，幽蓝的光裹着他的血珠冲进林若曦体内，"姐，我和哥的魂魄，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林若曦突然想起程砚之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
那时她在练习室被经纪人当众羞辱，缩在角落咬着嘴唇不掉泪，他举着话筒走过来，镜头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背——那是他们共享记忆的第一丝线索。
而顾北川，那个总在她练歌到深夜时，悄悄往她保温杯里塞姜茶的少年，原来从一开始，就用最纯净的阳魂替她守住了记忆的火种。
"现在，轮到你尝尝轮回的滋味了。"林若曦猛地将碎片按进胸口。
金光如活物般窜出，在孟婆周围织成金色的网。
黑雾里的倒带画面突然加速，孟婆的身影被扯进那些本属于林若曦的死亡场景：她变成襁褓中的婴儿，被无形的手捂住口鼻；变成十六岁的少女，失控的货车鸣笛声响彻耳畔；变成二十三岁的白领，脚边是天台边缘的冷风。
"不——！"孟婆的尖叫撕裂血雾。
她的触须疯狂拍打金色光网，却在碰到光壁的瞬间被烫出焦痕。
灰袍下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茬，"你根本不知道......那碎片里除了记忆，还有......"
"还有什么？"林若曦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她能感觉到碎片在体内发烫，像是要烧穿她的魂魄。
程砚之的手己经被她攥得青白，却仍在源源不断输送力量；顾北川的铃声弱了几分，可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得光网更紧。
镇北军的喊杀声近在咫尺，女将的剑尖终于刺破孟婆咽喉，黑血溅在光网上，腾起阵阵青烟。
"没什么了。"她望着孟婆逐渐透明的身体，突然笑了。
眼泪混着血珠砸在程砚之手背上，"你看，你的轮回陷阱，反而成了我的因果锚点。"
孟婆的嘴还在张合，却再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影被光网绞成碎片，散进倒带的轮回画面里。
荒原上的血泥开始凝结，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石板——那是地府忘川河畔的模样。
镇北军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女将的玄铁剑"当啷"落地，她转头对林若曦抱了抱拳，身影渐渐淡去。
程砚之轻轻抽回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污："结束了？"
"不。"林若曦按住胸口。
那里的碎片突然开始震颤，热度几乎要灼伤内脏。
她望着光网里最后一缕孟婆的残魂，喉间泛起腥甜，"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顾北川的引魂铃突然哑了。
青铜纹路上的血珠早己渗尽，铃身凉得刺骨。
他踉跄着扶住程砚之的肩膀，抬头时正看见林若曦眼底的金光在闪烁——那光不再稳定，像被风吹乱的烛火，明灭不定。
"姐？"他声音发颤。
林若曦没说话。
她望着远处忘川河上飘来的鬼火，突然打了个寒颤。
碎片的力量在体内横冲首撞，像是要挣开她的魂魄束缚。
她能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的脆响，能感觉到魂魄深处传来的撕裂感——那是碎片在试图融合，却因为记忆断层而相互排斥。
"走。"她拉住程砚之和顾北川的手，"回现世。
这里......要撑不住了。"
三人身影刚消失，忘川河畔的石板突然裂开。
一道漆黑的裂缝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
那手背上的鳞片在鬼火下泛着幽光，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黑血——是孟婆残留的触须。
而林若曦没看见的是，她体内的碎片深处，一行被血渍覆盖的小字正在显现："轮回陷阱，引魂为饵。
当碎片融合时，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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