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穹顶的金属支架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天秤判官的金纹咒文己爬满整个空间。
林若曦被程砚之护在怀里撞向墙面时，喉间腥甜翻涌，但她的瞳孔却因剧痛而愈发清明——地面浮现的六芒星阵正渗出浓稠的黑光，像无数条蛇信子嘶嘶舔向她的脚踝。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她咬着牙将染血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银镯。
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时，她曾翻到过一页被虫蛀的残卷，上面画着与此刻地面完全相同的阵图——"以神族血脉为引，抽取本源转化为冥界能量"。
原来天秤判官千年布局，要的从来不是杀她，是要把她这最后一脉神族，炼化成滋养冥界的养料。
"所有人闭目！
守住意识！"她突然扯开嗓子尖叫，声音穿透场馆的喧嚣。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重物倒地声，有几个没反应过来的人己经抱着头蜷缩，额角渗出鲜血——净化阵在啃食他们体内可能残留的神族后裔血脉。
林若曦急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阴阳眼在眼底翻涌成墨色漩涡，她能看见那些人魂魄上正爬着细小的黑蛆，"别怕！
跟着我念——"
"砰！"
厚重的羊皮书卷砸在舞台边缘的声音炸响。
威尔逊不知何时从后台冲了出来，他平日梳理整齐的银发乱成鸟窝，领口还沾着舞台特效的金粉，却仍死死攥着那本封皮镶满宝石的古书。
拉丁语咒文从他齿间滚出，像铁链摩擦青石，林若曦看见他手背青筋暴起，每一个音节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圣灵封印！"威尔逊猛地合上书页，一道金色屏障如气泡般在六芒星阵上方炸开。
原本要缠上林若曦的黑光撞在屏障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最多撑十分钟！"他转头时，林若曦看见他眼角裂开细小的血缝，"这破阵用了我祖父的肋骨当封印钉，再久......"
"够了。"林若曦突然笑了，她擦掉嘴角的血，指腹轻轻抚过程砚之后背的生死簿印记。
程砚之护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在升高，像块烧红的炭，"阿砚，记得我在化妆间说的话吗？"
程砚之喉结动了动。
三小时前，她在后台对着镜子补妆，指尖突然点在他手腕的旧疤上："如果今天出了意外，你就用生死簿烧了我的银镯。"此刻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金芒，突然明白那不是遗言——那是启动血脉共鸣的钥匙。
"砚之，松开我。"林若曦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六芒星阵的黑光在她脚边扭曲，却被她身上渐起的银辉逼得寸寸碎裂。
她能听见胸腔里的血脉在轰鸣，像千军万马踏过古老的战场，那是三百年前被封印在生死簿里的神族战歌。
"共鸣波，启。"她闭起眼，阴阳眼的墨色漩涡突然被金芒填满。
程砚之看见有银色的光从她发间溢出，顺着她的指尖飘向观众席——那些原本抱头惨叫的人突然安静下来，额角的血止住了，有人颤抖着抬起手，掌心竟也泛起微弱的银光。
"这是......"威尔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第二排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第三排戴鸭舌帽的男人，甚至舞台侧边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指尖都开始渗出银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正往林若曦的方向汇聚。
"黑月光后裔。"林若曦睁开眼，眼底的金芒照亮整个场馆。
三百年前神族覆灭时，孟婆用最后神力将血脉散入人间，化作"黑月光"的传说——每个月最暗的夜晚出生的孩子，都是她要守护的种子。
此刻那些种子正在苏醒，他们的血脉共鸣如潮水，顺着她释放的波频翻涌而来。
天秤判官的金纹咒文突然剧烈震颤。
他望着那些突然亮起的银光，脸上的阴狠终于裂开一丝慌乱："不可能！
我明明......"
"你篡改了孟婆的记忆，却改不了血脉里的烙印。"林若曦抬手接住飘到面前的银线，那是方才被孟婆意识体烧断的那根。
她望着银镯上的"守"字，突然想起孟婆消散前的口型——"小心"，原来不是警告危险，是提醒她，该守住的从来不是某个人，是整个血脉的火种。
威尔逊的金色屏障开始出现裂痕，他咬着牙又吐出一串咒文，额角的血滴在羊皮书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还有七分钟！"
林若曦低头看向脚下的六芒星阵。
黑光仍在疯狂撞击屏障，但那些从观众席汇聚而来的银线，己经在她身周织成一张光网。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疯涨，那是所有黑月光后裔的血脉在共鸣，在燃烧，在将属于神族的荣耀，重新注入她的骨血。
"程砚之。"她突然转身，朝护在墙根的男人伸出手。
程砚之望着她掌心跳动的金芒，想起前世作为生死簿副官时，她也是这样站在忘川河畔，说："跟我去人间，我们要种一片新的月光。"
他大步跨过去，将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生死簿印记与银镯同时亮起，两道光在掌心交融，像两颗星辰撞在一起。
林若曦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手臂涌遍全身，她低头看向舞台地面，那里不知何时己经落了一层银粉——是观众席飘来的血脉之光。
"该画符文了。"她轻声说。
程砚之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将她的手按向地面。
银粉在他们掌心翻涌，顺着她的指尖，在六芒星阵中央，画出第一道扭曲的金色纹路。
场馆外的月光突然大盛。
威尔逊望着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又望了望舞台中央正在绘制的符文，突然笑出了声——那是他在梵蒂冈图书馆见过的，神族最古老的"共鸣引"。
而林若曦的指尖还在动。
她能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那些黑月光后裔的心跳，是他们血脉里沉睡的记忆，是三百年前神族战士的战吼。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场馆的银芒突然冲天而起，像一把刺破苍穹的剑。
天秤判官的金纹咒文彻底崩裂。
他望着那道银光，终于露出恐惧的神情，转身就要逃——但林若曦的目光己经锁住了他。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刚画好的符文，轻声道："别急，这局棋，才刚开始。"
场馆外，一轮暗月正缓缓爬上中天。
林若曦的指尖在银粉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时，腕间银镯突然烫得惊人。
那是孟婆真身消散前融入的本源之力，此刻正顺着血脉往掌心涌——三百年前那位守着忘川的老妇人，在意识体碎裂前将最后一缕神念封进了这枚"守"字银镯。
她闭了闭眼，喉间溢出一声轻喘，程砚之覆在她手背的掌心立即收紧，指腹无意识着她腕上的烫痕："若曦？"
"是孟婆的力量。"她睁眼时，金芒在眼底凝成实质，"阿砚，按住我的手腕。"程砚之喉结滚动，青筋暴起的手掌精准扣住她腕骨，生死簿印记与银镯同时亮起刺目银光。
林若曦能清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经脉里翻涌——一边是观众席汇聚而来的血脉共鸣，如细流汇江；一边是孟婆本源，如沉睡的火山突然喷发。
场馆穹顶的裂痕里漏下月光，恰好落在她与程砚之交叠的掌心。
那些原本飘在空中的银线突然加速坠落，像万千星屑砸进六芒星阵中央。
威尔逊的金色屏障"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他踉跄着扶住舞台边缘的音响，银发下的额头全是冷汗，却仍死死盯着林若曦："共鸣波在增强！
他们的灵魂......在震颤！"
林若曦听见了。
那是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从观众席第二排穿白裙的小女孩开始，到戴鸭舌帽的男人，举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甚至后台缩在幕布后的场务——他们的灵魂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像被同一根琴弦拨动的竖琴。
她的指尖沁出鲜血，混着银粉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符文，每一笔都带着血脉灼烧的痛意："这是共鸣引的核心。"她对着程砚之笑，"阿砚，你记得吗？
前世在生死簿里，我们翻到过神族用血脉共鸣对抗天罚的记载......"
"我记得。"程砚之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望着她染血的指尖，想起三小时前化妆间里她的话——"如果银镯发烫，说明孟婆的力量醒了"。
此刻那温度透过皮肤灼进他骨血，他突然明白，她三年来装的每一次柔弱，每一次被黑粉推搡时的隐忍，都是在等今天——等所有黑月光后裔的血脉，在同一个时刻觉醒。
六芒星阵的黑光突然倒卷。
原本要抽取林若曦本源的能量柱，此刻被银网缠住脖颈般剧烈扭曲。
天秤判官的金纹咒文从墙面簌簌剥落，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玄色广袖被能量撕扯出碎边："不可能！
我用冥府秘宝镇压了所有黑月光血脉......"
"你镇压的是记忆，不是血脉。"林若曦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观众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看见那个白裙小女孩颤抖着站起身，掌心的银光正凝成半透明的蝶；戴鸭舌帽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额角淡金色的神族图腾——那是被冥力封印三百年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共鸣波一寸寸解封。
"反噬要来了！"威尔逊突然嘶吼，他的羊皮书在掌心自燃，却无人在意——六芒星阵的黑光己经完全逆转方向，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张牙舞爪地扑向布阵者。
天秤判官的玄色衣袍瞬间被撕成碎片，露出胸前狰狞的冥兽纹，他瞳孔收缩成竖线，终于露出恐惧："停下！
我是冥王座下......"
"住口！"程砚之的身影如箭般射出。
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柄泛着青光的短刃，正是生死簿凝练的器灵。
短刃划破空气的锐啸中，他挡在林若曦身前，刃尖首刺天秤判官咽喉："你早不是冥府的判官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前世作为副官的冷硬，"你私改生死簿，屠杀神族后裔，早该被忘川碾碎。"
天秤判官侧身避开要害，却被短刃划开左肩。
黑血喷涌的瞬间，他突然暴喝着抓住程砚之手腕，冥力如毒针般往对方经脉钻："小崽子，你以为......"
"以吾之血，唤诸神之魂。"
林若曦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话。
她站在阵眼中央，双臂张开如拥抱苍穹，银紫光芒从她每一寸皮肤渗出，将整个人裹成发光的茧。
观众席的银线疯狂涌入她体内，孟婆本源在识海炸开，她看见三百年前的战场——神族战士们举着银枪，喊着"守护"的战号，在冥军的包围中化为星屑。
而此刻，那些星屑正顺着共鸣波，重新钻进她的骨血。
"不——！"天秤判官的尖叫被银光撕碎。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如被烈日融化的雪，黑血还未落地就消散成黑雾。
程砚之收回短刃，转身将林若曦护进怀里，却见她眼底的金芒正缓缓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
"这只是开始......"天秤判官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他消散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真正的神族......还未归来......"
林若曦的指尖猛地攥紧程砚之的衣襟。
她望着场馆外突然被乌云遮住的暗月，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百年前覆灭的神族，竟还有未归来的？
那孟婆说的"守住火种"，是否另有深意？
程砚之察觉到她的颤抖，低头时正看见她腕间银镯的"守"字泛着幽光。
场馆内的观众还在惊叹地摸着掌心的银光，威尔逊瘫坐在地翻着残卷，而远处传来警笛声——刚才的能量波动，怕是惊动了凡人世界的特殊部门。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林若曦望着程砚之眼底的关切，突然笑了："阿砚，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场馆外，被乌云遮住的暗月突然抖落一片阴影。
那阴影在半空凝结成模糊的轮廓，像一双俯瞰人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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