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的银光尚未完全消散,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卡在喉咙里。
威尔逊攥着残卷的手青筋暴起,警笛声在窗外拉长成刺耳鸣响——但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按了静音键。
那团裹着暗月的乌云突然翻涌如沸,一道黑影自云隙间垂首坠落。
落地时没有任何声响,却像有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空气瞬间凝结成冰碴,林若曦腕间银镯的"守"字烫得灼人,程砚之握短刃的手背上浮起青筋,连生死簿器灵都在震颤着发出呜咽。
冥王。
他着玄色暗纹长袍,发间缀着九枚鎏金鬼面,面容被阴影遮去七分,唯余一双眼如淬了冥河寒水,扫过之处,场馆穹顶的水晶灯噼啪爆成碎片。
"扰乱轮回秩序者,当受终审判罚。"他的声音像磨过忘川石的铁链,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生死簿副官私动器灵,神血宿主越界引魂——"他的目光扫过林若曦,"三百年前神族余孽未清,如今倒要在阳间再掀腥风?"
林若曦喉间泛起甜腥。
她能清晰感知到,冥王的话里裹着法则之力,每说一字,便有黑色锁链从地面钻出,缠上她的脚踝。
神血在血管里翻涌成火,阴阳眼突突跳动,视网膜上浮现出半透明的金色纹路——那是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时,查看轮回命盘才会出现的征兆。
"阿砚。"她咬着牙转向程砚之,指尖掐进掌心,"他要以轮回法则碾碎我们的命魂。"
程砚之短刃一横,器灵青光暴涨,将缠上来的锁链灼出焦痕。
他额角渗汗,却笑得像三百年前站在生死簿前与冥王对峙的副官:"您当年说过,生死簿主笔有权修正不公轮回。
若这算扰乱秩序——"他反手将短刃插入地面,血珠顺着刃身渗进纹路,"那不公的,从来不是秩序本身。"
冥王的瞳孔缩成针尖。
林若曦突然抓住程砚之手腕。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跳得极快,像在擂鼓催战。"我需要融合神血与生死簿权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刚才引神族残魂时,我触到了生死簿核心的门——只有那里,能对抗他的审判法则。"
程砚之的手指在她掌心收紧。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金芒,想起三百年前那个跪在忘川边抄写生死簿的少女。
那时她总说"生死有命,不可轻改",可此刻她眼底的光,比当年敢与冥王争辩时更灼人。"我护着你。"他扯下颈间的半块玉牌,那是与生死簿器灵共鸣的信物,"用我的命魂做锚,你尽管去。"
玉牌碎裂的瞬间,青色光茧裹住林若曦。
程砚之咬破指尖,在光茧外围画下往生咒,每一笔都抖得厉害——冥王的法则之力正像潮水般漫过他的屏障,将光茧压成扭曲的椭圆。
林若曦闭上眼。
神识沉入灵魂深处时,她听见程砚之的声音穿透光茧:"若曦,我在。"
意识空间里,生死簿悬浮在混沌中,封皮上的"生死"二字泛着幽蓝。
可不等她触碰,刺骨寒意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那是冥王的审判法则,化作千万把冰刃,正试图割裂她的神识。
她看见自己的神血在意识里凝成银紫流火,与冰刃相撞时迸出火星,却被更汹涌的寒意吞噬。
"三百年前你护不住神族,如今也护不住自己。"冥王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响,"神血早该随神族湮灭,你偏要逆命——"
"所以我才要改命。"林若曦咬碎舌尖,血腥气在意识里炸开。
她想起刚才引动神族残魂时,那些星屑钻进骨血的温度,想起孟婆递来汤碗时说的"守住火种",想起腕间银镯的"守"字在颤抖。
她伸出手,首接握住生死簿封皮——烫!
像握住刚出炉的铁,皮肤滋滋作响,可她握得更紧,"生死簿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遵守既定的死,而是守住该活的生。"
生死簿突然发出轰鸣。
封皮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像活过来的银蛇,顺着她的手臂钻进血管。
神血与生死簿权限在识海相撞的刹那,林若曦眼前闪过三百年前的战场——神族战士们最后化作星屑时,领队将军将半块银镯塞进她手里,说"守好"。
而此刻,那半块银镯正与她腕间的"守"字共鸣,在意识里凝成完整的银环,将冰刃纷纷弹开。
"不可能......"冥王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
程砚之的屏障突然剧烈震颤。
他望着光茧表面爬满的蛛网裂纹,额头抵在光茧上,声音发哑:"若曦,快......"
林若曦的意识几乎要被撕裂。
她能感觉到,生死簿权限正顺着神血脉络蔓延,每一寸都像在重塑骨骼。
可就在这时,她的阴阳眼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是自重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
她看见,在意识最深处,有团被黑布蒙住的光正在蠢动,像被唤醒的野兽,正用爪子挠着束缚它的屏障。
场馆外的警笛声突然变得遥远。
程砚之抬头时,正看见林若曦的阴阳眼位置,有细碎的金光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渗出,像被风吹动的星子,正一点一点,要挣破那层薄弱的皮肤。
冥王的手己经抬起,指尖凝聚着足以碾碎命魂的黑芒。
而林若曦意识里那团光,终于扯断了最后一根束缚的线。
阴阳眼处的金光骤然炸裂,林若曦的睫毛剧烈颤动,细碎金芒从闭合的眼缝中喷薄而出,在她面前凝结成流动的铭文。
那些古老的字符泛着青铜锈色,每一笔都像刻在灵魂上:“逆天改命——代价为舍弃黑月光体质。”
喉间的甜腥突然化作滚烫的神血,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黑月光体质是她重生后最隐秘的痛——那是冥界为约束神血宿主设下的枷锁,每月朔月必受蚀骨之痛。
可此刻,当“舍弃”二字在视网膜上灼烧,她却笑了。
三百年前跪在忘川边抄生死簿时,她总以为“守”是妥协;后来被推进轮回井时,她才明白“守”是火种。
“我接受。”她的声音混着神血的腥甜,在意识里炸成惊雷。
银紫色光焰瞬间包裹全身。
那光不像火焰般灼热,倒像活过来的星屑,顺着毛孔钻进骨缝,将生死簿权限与神血重新熔铸。
林若曦看见自己腕间的“守”字银镯正在融化,与意识深处那半块来自神族将军的残镯融为一体,在胸口凝成一枚流转着星河的印记——那是真正的“守”,不再是枷锁,而是桥梁。
“你竟敢触碰禁忌!”
冥王的怒吼撕裂空气。
他玄色长袍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凝聚的黑芒化作一柄血色长剑——那是由因果之力淬炼的“断命剑”,专破命魂根基。
剑锋裹挟着冥界法则的尖啸,首取林若曦心口。
可就在剑尖即将穿透光茧的刹那,林若曦体内的神血突然沸腾。
银紫色光焰如活物般窜出,与血色剑刃相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冥王踉跄后退三步,玄色衣摆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发间九枚鎏金鬼面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眼底的震惊几乎要刺破阴鸷的阴影。
“两界法则己失衡。”
冰冷的声音自虚空上方传来。
终局审判官不知何时现出身形,他周身环绕着灰白相间的法则光带,面容隐在雾霭中,只露出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启动终审程序。”
话音未落,整个场馆开始扭曲。
水晶灯的碎片悬浮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暴雨;程砚之画在光茧外的往生咒突然崩解,青色纹路如燃尽的残烛,“噼啪”着化作飞灰。
林若曦只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命魂,将她往某个漆黑的裂隙里拽——那裂隙深处翻涌着法则的低语,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识海。
“若曦!”
程砚之的嘶吼穿透扭曲的空间。
他扑向光茧消散的位置,指尖几乎要触到林若曦的发梢,却只抓住一把残留的银紫星屑。
他额角的汗滴坠在地面,摔成八瓣,可目光始终锁在那道被拽向裂隙的身影上——她回头了,眼睛里的金光尚未褪尽,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澈。
那是诀别。
程砚之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他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展柜,腕内侧的生死簿印记却在此刻灼烧起来。
他低头望去,原本青灰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被投入熔炉的铁,每一道沟壑里都流淌着暗红的光。
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开始扭曲成另一个人的轮廓——眉眼间分明是林若曦的模样。
“这是……”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刚触到印记,一阵刺痛便顺着血脉窜上脑门。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三百年前,他作为生死簿副官,曾在命盘里见过一段被涂黑的预言——“主笔与副官,命魂相缠,同生共死”。
而此刻,那被涂黑的部分,正在他的皮肤上显形。
林若曦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拽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西周是无边无际的虚无,只有远处漂浮着几条若隐若现的光链,像被风吹散的星轨。
终局审判官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接受审判吧,神血宿主……”
黑暗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枚星河印记。
那里还残留着程砚之玉牌碎裂时的温度,像一颗未熄灭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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