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些血色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涌成浪。
龙椅上男子的每一道癫狂纹路,都与现世那位总用长鞭抽她魂魄的冥王重叠——原来这张相似的脸下,藏着弑君的过往。
她喉咙发紧,想喊出声,却被孟婆突然的嘶吼震得耳膜生疼。
"走!"程砚之的手虚虚拢在她腰后,指尖触到她衣料时竟像穿过一层雾。
他的眉眼开始模糊,连声音都带着碎冰般的裂痕:"天秤判官的黑雾要漫过来了,我......我撑不住这层结界了。"
林若曦这才注意到脚边的黑雾正像活物般攀着廊柱上涌,每爬高一寸,程砚之的身影便淡一分。
她抓住他手腕,触感凉得惊人,像是握着块即将融化的冰:"你撑着,我再试最后一个记忆球!"
"若曦!"程砚之急得魂魄都在发颤,"这些记忆球封着上古因果,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林若曦打断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时,她总在卷宗里见过"因果锁链"西个字,此刻那些血色画面里,年轻冥王刺向师父的匕首,孟婆攥着碎碗时泛红的眼眶,突然与"弑君"二字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她必须知道,为何这些画面会刻在她魂魄里;必须知道,为何现世冥王看她的眼神总像在看另一个人。
她转身冲向最近的记忆球,指尖刚触到那团幽蓝,灵魂深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痛。
这次不是碎片,是完整的、滚烫的记忆洪流——朱漆宫阙里,白发老者跪在龙椅下,胸口插着那柄染血匕首,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年轻冥王,声音却穿透千年:
"阿砚,你可知这匕首淬的是......"
"住口!"年轻冥王一脚踹在老者心口,冠冕坠珠撞在阶上叮当作响。
角落的月白少女(那分明是孟婆的脸)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却在离老者三步远的地方被无形屏障弹开,她手里的汤碗碎成齑粉,暗红汤汁渗进青石板,竟在地面勾勒出锁链纹路。
"是因果锁链......"林若曦脱口而出。
前世她翻看过最古老的生死簿,只有犯了"弑主"大罪的魂魄,才会被用这种锁链捆住三魂七魄,永世不得超生。
可此刻画面里,被锁链捆住的不是弑君的年轻冥王,竟是那倒在血泊里的老者?
"噗——"林若曦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记忆突然断裂。
她踉跄两步,却发现掌心的记忆球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更诡异的是,她能清晰感知到球内残魂的存在,像感知自己的心跳般清晰——那是个被锁在因果链里挣扎了千年的魂灵,正用残损的意识向她呼救。
"剥离。"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陌生的音节,像是魂魄深处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
指尖泛起幽金光芒,顺着记忆球表面的裂纹钻进去,林若曦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抽丝剥茧——不是读取记忆,是把被封印的残魂从因果链里拽出来。
回廊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琉璃灯盏噼啪坠落。
程砚之咬着牙重新凝聚身形,伸手替她挡下一块碎瓷:
"你激活了'灵魂剥离'?
这是上古判官才有的能力......"
"嘘。"林若曦额头汗湿,注意力全在掌心跳动的金光上。
记忆球"咔"地裂开,一道金色虚影从中飘出——那是个穿玄色战甲的男子,胸甲上的云纹还沾着干涸的血,他望着林若曦,眼眶突然泛红:"黑月光......终于等到你。"
"黑月光?"林若曦愣住。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称呼,前世生死簿里没记过,现世也没人提过。
"因果锁链即将断裂。"虚影抬手,指尖在她眉心点了点,"小心选择,有些错......"话音未落,他便像被风吹散的沙,眨眼间只剩一缕金光钻进她心口。
"喂!"林若曦下意识去抓,却只碰到自己发烫的锁骨。
她转身想找程砚之,却见他正盯着她身后,脸色比刚才更白。
"若曦......"程砚之的声音发颤,"孟婆的眼睛......"
林若曦回头。
孟婆不知何时站在了五步外,灰斗篷早被震落,露出苍白的脸。
她的双眼本该是浑浊的老妇眼,此刻却泛着令人胆寒的赤红,瞳孔缩成细线,死死锁着林若曦掌心还在发烫的记忆球碎片。
"你......"孟婆的指尖开始凝聚银芒,声音像刮过碎瓷,"竟敢擅自剥离神族残魂......"
孟婆手中的汤勺裹着腥风劈来,林若曦后腰抵上廊柱的瞬间才惊觉退路己断。
她偏头避开要害,汤勺擦着耳尖划过,碎发被灼出焦痕,鼻尖萦绕着腐叶与血锈混杂的气味——这哪是寻常汤勺,分明是千年怨念凝铸的凶器。
"阿婆,你清醒些!"程砚之踉跄着扑过来,指尖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却在触及汤勺的刹那如薄冰般碎裂。
他额角的魂火明灭不定,声音带着裂帛似的痛:"她刚才在救你锁在记忆球里的残魂!"
孟婆充耳不闻。
她赤瞳里翻涌着林若曦从未见过的暴戾,枯瘦的手指掐住汤勺柄,第二击更快更狠。
林若曦侧身翻滚避开,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钝痛让她倒抽冷气——这哪里是记忆里总端着孟婆汤的慈祥老妇?
分明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的困兽。
"你还不明白吗?"
阴恻恻的男声像毒蛇吐信,从回廊尽头漫来。
林若曦抬头,正撞上天秤判官阴鸷的眼。
他玄色官服上绣着金线冥纹,手中捏着半张染血符咒,"她剥离的不是残魂,是你用千年怨气封印的'真相'。"
符咒"唰"地燃成灰烬,黑雾顺着孟婆后颈的血管爬进她瞳孔。
林若曦看见那抹赤红更深了,孟婆喉间溢出非人的呜咽,汤勺上腾起的黑雾里竟裹着细小的锁链——正是因果锁链的纹路!
"是冥王契约......"程砚之的声音突然哑了,"当年冥王为了控制上古判官,在你们魂魄里种下的咒印。"他猛地抓住林若曦手腕,魂体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髓:"若曦,她现在被契约支配,你必须......"
"必须怎样?"林若曦望着孟婆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跳如擂鼓。
前世她整理过无数份被契约反噬的魂魄卷宗,那些魂魄最后都疯了,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得。
她攥紧掌心,灵魂深处那股幽金力量又开始蠢动——或许剥离的不仅是残魂,还能......
汤勺第三次袭来时,林若曦没有躲。
她迎着那道黑雾冲上去,指尖的金光如利刃刺入孟婆心口。
孟婆的嘶吼震得廊下铜铃乱响,林若曦却清晰感知到她体内层层叠叠的封印:最外层是怨气,中间是契约咒文,最深处......是团被冻住的、泛着银芒的光。
"得罪了。"林若曦咬碎舌尖,血珠溅在金光上,力量陡然暴增。
她能听见封印破碎的脆响,像春冰初融时的裂帛。
孟婆的身体突然轻得像片纸,林若曦几乎抱不住她——等看清对方容貌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皱纹从孟婆脸上消退,佝偻的脊背挺首成标枪。
她穿着月白判官服,腰间悬着刻满星纹的令牌,发间银簪折射出冷光——这才是上古判官该有的模样。
她睁开眼,瞳孔里的暴戾褪成冷冽的冰,却在看见林若曦的瞬间,如被雷殛般后退两步。
"你......"她指尖颤抖着指向林若曦的眉心,声音发颤,"你怎么长得和她一样?"
林若曦心头一跳。
她知道"她"是谁——前世整理生死簿时,总在最古老的卷宗里看见这个名字:苏挽,上古最年轻的判官,孟婆的至交,后来......
"后来她背叛了你,对吗?"天秤判官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不知何时己走到五步外,拇指着腰间玉牌,"她偷了生死簿,害你被冥王封印千年。
现在这张脸又回来了,你猜她是来赎罪,还是来补刀?"
"住口!"孟婆喝止的声音里带着裂痕。
她死死盯着林若曦,目光像要把人剖成碎片。
林若曦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记忆碎片:雪夜长谈的温暖,共同执判的默契,最后是血溅丹墀的绝望——苏挽跪在阶下,手里攥着半本染血的生死簿,而孟婆的汤碗碎在她脚边。
"我不是她。"林若曦上前一步,却被孟婆挥袖震得撞在柱上。
她喉间腥甜,仍固执地解释:"我是林若曦,地府的生死簿管理员转世。
我没有偷生死簿,我......"
"够了。"孟婆的银簪突然出鞘,寒光抵住林若曦咽喉,"你有她的脸,有她的气息,甚至连灵魂剥离的能力都和她一模一样。"她眼尾泛红,声音却冷得像冰锥,"告诉我,苏挽的残魂是不是藏在你身体里?"
林若曦正要开口,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凉意。
她余光瞥见天秤判官抬手结印,黑雾在他掌心凝聚成尖刺,目标正是她的后心——而孟婆的银簪还抵着她喉咙,稍有动作就会穿喉而过。
"小心!"程砚之的惊呼被风声撕碎。
林若曦望着孟婆眼底翻涌的怀疑与痛苦,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神族残魂说的"黑月光"。
或许答案就在孟婆的记忆里,或许就在天秤判官的黑雾里,但此刻她只能绷紧脊背,在银簪与黑雾的夹击下,攥紧了掌心那缕残留的金光。
回廊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黑暗里,天秤判官的笑声像蛇信扫过每个人耳际:"记忆猎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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