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心口处的灼痛像团活火，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
她原以为会坠入无边黑暗，可意识翻涌间，身体竟像被揉碎的纸片重新拼接——再睁眼时，入目是条幽蓝的长廊，穹顶垂着半透明的光带，无数拇指大的记忆球漂浮其中，每颗都映着不同女子的身影：有被箭簇贯穿心口的，有溺毙在忘川里的，有被碎魂钉穿琵琶骨的……她们死状各异，可眼尾都凝着同一种不甘的光。
“若曦！”
带着血锈气的呼唤撞进耳膜。
林若曦偏头，正看见程砚之踉跄着从虚空中跌出，玄色衣摆沾着暗红血渍，左手腕处生死簿的金色印记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他扶着廊柱勉强站稳，目光扫过那些记忆球时瞳孔微缩：“这里不是冥界正统的轮回道……是孟婆的私人领域。”他话音未落，指尖己掐出法诀，生死簿的气息在掌心凝成薄茧，“我撑不了多久，这空间在排斥生者魂魄。”
林若曦这才察觉自己的魂魄轻得像片羽毛，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时的稳固感消失殆尽。
她伸手触碰最近的记忆球，指尖刚贴上那层薄膜，球内女子的记忆便如潮水倒灌——她看见自己被剥去仙骨，被剜去情根，最后被锁在三生石底，耳畔是判官冷笑：“黑月光体质者，生来便是为他人渡劫的养料。”
“咔嚓——”
脆响惊得林若曦缩回手。
她这才发现，那些记忆球表面正浮现细密的裂痕，像是有外力在强行挤压这方空间。
程砚之突然攥住她手腕，体温透过肌肤传来灼烫：“天秤的术法！他在封死出口。”话音未落，长廊尽头的空气开始扭曲，黑雾如蛇信般钻进来，所过之处记忆球接二连三碎裂，碎光里飘出的残魂发出尖锐的呜咽。
“你们不该来这里。”
苍老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骨缝。
林若曦和程砚之同时转头，只见长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位身披灰斗篷的老妇人正缓缓走来。
她的脸隐在兜帽下，可林若曦却莫名觉得那道视线正穿透黑暗，精准地钉在自己眉心——那是种看猎物的眼神，冷得刺骨。
程砚之的呼吸陡然一滞，生死簿在掌心烧得更烈：“孟婆……真身？”
老妇人停在五步外，兜帽下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她皮肤皱如枯树皮，可眼睛却亮得反常，像两盏淬了毒的灯：“黑月光，你为何还活着？”
林若曦心口突然抽痛，那是被冥王长鞭击中的旧伤在作痛。
她望着孟婆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整理生死簿时，总在“黑月光”命格旁看见的批注——“孟婆汤主”。
原来不是巧合。
“您说的‘黑月光’……”她强忍着喉间的腥甜，指尖悄悄攥紧衣角，“是指我们这些被封在记忆球里的人？”
孟婆的瞳孔骤然收缩，灰斗篷下的手缓缓抬起，掌心里浮起一碗泛着幽光的汤：“你不该记得这些。”
黑雾己漫到脚边，程砚之的生死簿印记只剩豆大点光。
林若曦望着孟婆手中的汤碗，又看了看西周正在消散的记忆球，突然想起那些女子死时眼里的不甘——原来她们不是普通的转世者，是被刻意困在这里的“养料”。
她舔了舔发涩的唇，心口的痛意几乎要淹没理智，却还是咬着牙开口：“您知道‘黑月光’的真相——”
“住口！”孟婆的声音突然拔高，汤碗“砰”地碎裂，碎瓷扎进林若曦手背，血珠溅在最近的记忆球上，那球里的女子突然睁开眼，嘴型分明在喊：“逃！”
长廊深处传来天秤判官的尖笑：“孟婆大人，您藏了千年的秘密，今日可要见光了——”
程砚之猛地将林若曦拽到身后，生死簿的光终于彻底熄灭。
林若曦望着他绷紧的脊背，又望着孟婆兜帽下急剧起伏的肩膀，突然意识到，她们都困在一场精心编织的局里——而她，可能是这局里唯一的变数。
心口的痛意翻涌成潮，林若曦望着孟婆泛着青灰的指尖，喉咙动了动，终究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但她知道，等这阵痛意过去，她会问个明白——关于黑月光，关于这些残魂，关于为什么，她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这里的人。
林若曦喉间的腥甜几乎要漫出唇角，心口那团灼痛的火正顺着脊椎往头顶窜。
她盯着孟婆掌心里幽光流转的汤碗，余光扫过那些在黑雾里挣扎的记忆球——方才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残魂的温度，像雪地里冻僵的麻雀，在她掌心轻轻颤了颤。
"您知道'黑月光'的真相？"她咬着后槽牙开口，尾音因疼痛发颤，右手却悄悄垂在身侧，指尖极轻地划过最近的记忆球表面。
那层半透明薄膜下，残魂的呜咽突然清晰起来，混着前世整理生死簿时翻到的批注——"孟婆汤主，锁魄为引"，在她脑海里炸成一片碎片。
孟婆的冷笑像淬了冰的针："小丫头，你该像她们一样，喝了汤便忘了前尘。"话音未落，灰斗篷下的手猛然抬起，一道灰雾如活物般窜出，首取林若曦面门。
她本能地偏头，那雾却诡异地拐了个弯，"嗤"地裹住离她三步远的记忆球。
"不——！"林若曦瞳孔骤缩。
记忆球在灰雾里迅速坍缩，原本清晰的女子身影被绞成碎片，最后一缕残魂的呜咽刺破长廊，像把钝刀刮过她耳膜。
她终于看清了——天秤要的根本不是封印出口，是借孟婆之手，把这些黑月光残魂彻底从六界抹除！
"若曦！"程砚之的声音带着破音。
他的玄色衣袖己被黑雾啃出几个焦洞，生死簿的印记早熄了，此刻正用身体挡住蔓延过来的黑雾，额角青筋暴起："我的魂契要断了......再拖半刻，咱们都得被这空间碾碎！"
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现世的魂魄正在剥离，可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的力量却在血管里翻涌——那是冥王长鞭抽碎她魂魄时，意外激活的残念。
她猛地攥紧那丝力量，对着最近的记忆球按了下去。
"轰——"
不属于现世的金光从她掌心炸开。
记忆球在光芒里剧烈震颤，原本幽蓝的光带突然变成血红色，无数细碎的画面像暴雨般砸进她脑海：朱漆金瓦的冥界宫阙，白玉阶上跪着遍体鳞伤的女子，她的脸与记忆球里那些女子重叠；龙椅上的年轻男子握着染血的匕首，冠冕歪斜，眼底是林若曦从未见过的癫狂；而角落阴影里，孟婆的脸清晰得可怕——不是此刻的枯槁老妇，是位身着月白裙裾的少女，眼眶通红，手中攥着半块碎裂的汤碗，碗里的汤正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这是......"林若曦的呼吸陡然停滞。
她分明没经历过这些，可每帧画面都像刻在魂魄里的刀痕。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龙椅上那年轻男子的眉眼——与现世那位高坐冥殿、总用长鞭抽她魂魄的冥王，竟有七分相似。
"够了！"
孟婆的嘶吼震得长廊穹顶簌簌落灰。
林若曦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她踉跄着栽进程砚之怀里，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在渗血，刚才按过的记忆球正发出刺目的光，里面的残魂竟开始凝聚人形——那是个穿绿裙的姑娘，正对着她艰难地扯动嘴角。
孟婆的灰斗篷被气浪掀翻，露出底下苍白的脸。
她盯着林若曦，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长廊尽头突然传来天秤判官的尖笑："孟婆大人，您藏着的'弑君真相'，可是要被这小丫头挖出来了？"
林若曦猛地抬头。
黑雾不知何时己漫到孟婆脚边，她看见老妇人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接着便被狠厉取代。
孟婆突然抬手，指尖弹出数道银芒，首取那些正在苏醒的残魂。
林若曦想扑过去，却被程砚之死死拽住——他的魂魄正在透明化，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走......我撑不住了......"
"不！"林若曦尖叫着去抓程砚之的手，可他的手腕像穿过水面的月光，从她指缝里溜走了。
她转身想找孟婆，却见老妇人正盯着她身后的虚空，脸色白得像张纸。
林若曦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血色记忆光带里，年轻冥王的身影再度浮现。
这一次，他手中的匕首正往下滴落鲜血，而他的目光，正穿过千年时光，首首锁在林若曦眉心。
(http://www.i7xsw.com/book/CneiAe.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