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浪头在锁链下凝成冰棱，折射出幽蓝的光。
林若曦望着悬在半空的天秤判官，喉间泛起血腥气——方才那道锁链抽在肩胛骨时，她听见了骨裂的轻响。
程砚之的剑刃擦着她耳际劈开黑雾，却在触及天秤判官衣角时被一团灰雾弹开，金属与法则相撞的嗡鸣震得她耳膜生疼。
"篡改历史、扰乱因果秩序。"天秤判官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线，绕着林若曦脖颈收紧，"冥界法庭的传票，你接得倒慢。"他权杖轻点，十二道黑芒从黑无常的勾魂索中窜出，在林若曦周身织成密网。
她能感觉到魂魄被扯动的钝痛，像有人攥着她的命门往地底拽——这不是普通的束缚，是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封印。
程砚之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掌心的生死簿印记烫得惊人，暗红纹路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攀爬，在锁链上灼出缕缕青烟。"放手。"林若曦低喘，她能看见他眼底的血色正在漫延——那是强行调用前世力量的征兆。
上回他这么做，吐了半宿黑血。
"不放。"程砚之的剑刃压得更低，剑穗上的银铃碎成齑粉，"他们要的是乐谱，我护你。"
天秤判官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石板："护？"他权杖挥出，一道青芒劈在程砚之胸口。
青年闷哼着撞向身后的断碑，喉间溢出黑血。
林若曦想扑过去，却被锁链扯得踉跄，额角撞在冰棱上，凉意混着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带走。"天秤判官甩袖，两条锁链缠上林若曦的脚踝。
她被拖着往忘川深处走，余光瞥见程砚之撑着剑站起，指节发白地抠进石缝——他的影子在阴风中摇晃，像随时会被吹散的纸人。
押送的路径是条倾斜的石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林若曦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细小的花。
突然，衣袖里有异物硌了她的手腕——是枚折叠的纸符，边缘还带着焦痕，显然是刚被塞进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勾住纸符。
展开的瞬间，两行墨字刺痛了眼睛："他们要抹杀所有黑月光转世者。
你在名单首位。"字迹是冥判的，笔锋狠戾如刀，最后一个"位"字墨色尤其重，几乎要渗进纸背。
林若曦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琴师说的"这十八年每夜都能听见他咽气时的喘息"——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收割。
"走快点。"押解的黑无常用勾魂索戳她后腰。
林若曦踉跄两步，纸符被她死死攥在掌心，边角刺进掌纹里。
她抬头看向引路的天秤判官背影，他玄色衣摆扫过石阶，每一步都踩在因果的节点上——原来从她捡起乐谱开始，这局就不是翻案，是清洗。
禁室的门是用忘川玄铁铸的，关上门的瞬间，林若曦听见锁芯转动的轻响。
她摸向墙面，石砖冰凉刺骨，还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墙角有盏青灯，灯芯是根人发，火苗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真相不是武器，是枷锁。"琴师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若曦摸出贴身的乐谱，三重密文还在发烫。
如果现在公开，天秤判官会立刻撕了她；如果藏着，那些和她一样被标记的转世者......她想起后台递热牛奶的程砚之，想起骂她"灾星"的护士——他们的魂魄深处，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印记？
青灯突然爆起灯花。
林若曦抬头，看见一团半透明的影子浮在半空——是冥判的残魂，他的官服破了个洞，露出心口狰狞的伤口，"用你的阴阳眼，逆向读取审判记录。"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为什么帮我？"林若曦攥紧乐谱。
残魂的嘴角扯出个笑："因为我也在名单上。"
林若曦闭了眼。
阴阳眼开启的瞬间，无数画面涌进脑海：天秤判官站在因果殿最高处，指尖点过一个个发光的魂魄，那些光团里映着不同的面孔——有她在练习生宿舍见过的圆脸姑娘，有给程砚之递过情书的场务小妹，甚至有她重生前病房里总给她带苹果的护工阿姨。
每个光团下方都浮着行小字："黑月光转世者·收割倒计时"。
最顶端的光团最亮，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林若曦·首杀目标"。
林若曦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逼近，青灯的火苗突然缩成豆大，冥判的残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他们要在庭审时......"话音未落，就被一阵阴风吹散。
禁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若曦迅速把纸符和乐谱塞回怀里，转身看见押解的黑无常举着锁链站在门口，"庭审提前。"
她跟着黑无常往外走，路过走廊时，透过雕花窗棂瞥见程砚之正站在禁室外的空地上。
他胸口的伤还在渗血，却仍在徒手捶打一面泛着青光的墙——那是天秤判官的记忆结界。
"若曦！"他抬头看见她，声音里带着裂痕，"我一定......"
"嘘。"林若曦对他笑了笑，指节抵在唇边。
她能看见他眼底的坚定，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
庭审殿的飞檐在前方若隐若现。
林若曦摸了摸怀里发烫的乐谱，又碰了碰掌心的纸符——收网的时刻，该到了。
门内传来钟磬声。她深吸一口气，踩着石阶往上走。
台阶尽头，天秤判官的身影己经坐在审判席上，玄色官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她，像在看一具将死的尸体。
而林若曦知道，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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