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浪头裹着腥气拍在脚边，林若曦踉跄半步，程砚之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两人后背抵着坍塌的因果殿断壁，衣袍浸透冷汗，程砚之肩头的血还在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走不了。"林若曦声音发哑。
她望着对岸那道立在浪尖的身影——冥界守钟人，青铜剑垂在身侧，钟摆晃得人心慌。
三日前冥判给她点的三柱香，此刻该是燃尽了。
守钟人没有动，只是抬手。
一枚古旧铜铃从他掌心浮起，在忘川的阴风中叮当作响。
铃声撞进林若曦耳膜时，她突然想起生死簿上那些被勾销的名字，每个名字消失前，都有这样细碎的脆响。
"时间密钥。"守钟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可开时间裂隙，回过去取物。"他的目光扫过林若曦攥着的玉简，又落在程砚之怀里的生死簿上，"但你要选——"
铜铃突然剧烈震颤，林若曦指尖发麻，看见守钟人眼底翻涌的暗潮里，浮起两帧画面：一帧是前世琴师的乐谱在火盆里卷曲成灰，另一帧是冥判最后消散时半张的嘴，那句没说完的"被命运玩弄的棋子"。
"真相，或故人。"守钟人说。
林若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后台被泼的硫酸，想起黑粉在超话里用她的名字咒她下地狱，想起前世自己跪在生死簿前，笔杆上还沾着冥判的血——那些人要她死，要她永远背着弑君的污名，要她的真相烂在忘川底。
"真相。"她听见自己说。
程砚之的手指在她腕间轻轻一扣。
她偏头看他，他发梢的血珠正坠进忘川，荡开的涟漪里映着他泛红的眼尾："我陪你。"
铜铃突然化作金光缠上二人手腕。
林若曦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鼻尖己漫上龙涎香的甜腻。
是冥王殿。
烛火在青铜灯树间明明灭灭，林若曦躲在朱漆柱后，看见高座上的前任冥王正端起白玉酒盏。
他鬓角的银线在火光里发亮，全然不知身侧垂首的天秤判官，广袖中握着的青瓷瓶里，浮着半朵墨色曼陀罗。
"父君近日总说要禅位。"年轻冥王的声音从阶下传来，玄色王袍拖在地上，"儿臣想着，不如趁这生辰，办得风光些。"
前任冥王笑着举杯："你向来稳妥......"
话未说完，酒盏"当啷"坠地。
他捂着心口踉跄，嘴角渗出黑血，不可置信地看向天秤判官："是你......"
"是冥王殿下。"天秤判官的权杖在地上叩出脆响，黑雾顺着砖缝爬向濒死的王者，"您年老昏聩，竟要将王位传给一个管生死簿的小吏之女——"他抬眼看向林若曦藏身处，嘴角勾起冷笑，"当然，她很快会来给您殉葬。"
林若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柱子里。
程砚之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的频率缓了缓。
她这才注意到，角落的屏风后有动静——
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抱着七弦琴，腕间银铃轻响。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掠，不是奏乐，是在刻！
林若曦眯起眼，看见琴腹内侧的暗格里，羊皮纸正随着琴音震动，将殿内每一句对话、每一道黑雾的轨迹，都刻进纸纹里。
是前世琴师。
少女突然转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若曦浑身血液凝固——她眼里没有惊慌，只有释然的笑："我等你们很久了。"
程砚之的手瞬间按在腰间未出鞘的剑上。
林若曦却按住他手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你知道我们是谁？"
"未来的人。"少女将琴递过来，琴腹暗格"咔嗒"弹开，泛黄的乐谱飘落在林若曦掌心，"我在曲谱里藏了三重密文，一重给冥界中枢，一重给人间媒体，最后一重......"她指尖抚过林若曦腕间的铜铃，"给你。"
林若曦展开乐谱，第一行墨迹突然发亮，正是前世冥判未说完的半句话："被命运玩弄的棋子，也能撬动棋盘。"
"求你。"少女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节发白，"别带我回去。"她望着高座上逐渐冷去的尸体，望着天秤判官将毒酒泼在林若曦前世的衣袍上，眼底漫上浓重的阴影，"这十八年，我每夜都能听见他咽气时的喘息。
我不想再活一次了。"
林若曦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重生前在医院病床上的三年，想起那些指着她骂"灾星"的护士，想起程砚之第一次在后台递给她的热牛奶——有些伤口，结了痂也会疼一辈子。
"好。"她将乐谱贴身收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少女笑了，眼泪却掉在琴面上："替我看看，后来的月亮圆不圆。"
铜铃突然剧烈震颤。
林若曦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程砚之拽着她往时间裂隙里退。
她最后看见少女转身走向屏风，指尖轻轻抚过琴腹的暗格——那里，新的墨迹正在浮现，是她自己的字迹："月亮很圆，你值得。"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因果殿废墟前。
"欢迎回来。"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若曦抬头，看见天秤判官悬在半空，权杖上的黑雾凝成锁链，将西周的忘川浪头都冻成了冰。
他身后，十二名黑无常持着勾魂索呈扇形展开，鬼面在阴风中发出呜咽。
"你们以为拿到乐谱就能翻案？"天秤判官的权杖指向林若曦心口，"我早就在时间裂隙里下了追踪咒。
现在......"他嘴角咧开，"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能留个全尸。"
林若曦摸向怀里的乐谱。
纸页隔着布料贴着她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三重密文在发烫，像三把即将出鞘的剑。
程砚之的剑己经拔了一半，剑身映着她泛红的眼尾——这次，他们不会再退了。
忘川的浪突然炸开。
林若曦听见铜铃在腕间轻响，那是时间密钥在提醒她：三柱香的许可，还剩最后半柱。
而乐谱里的第三重密文，此刻正顺着她的血管往上爬，在她眼底凝成两个字：
"收网。"
(http://www.i7xsw.com/book/CneiAe.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