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追光熄灭时，林若曦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程砚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程家祖宅后园的那棵"，她能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的轻喘，像被人攥住心脏的闷响。
"现在就去。"程砚之突然转身，西装袖口擦过她手背，带着薄茧的指腹快速扫过她腕间淡金印记，"趁天没全黑。"他说这话时喉结滚动，眼尾泛红，像被什么火灼烧着。
林若曦知道，那是契约共鸣带来的焦躁——方才镜中残魂的话还在两人命盘里横冲首撞，灵魂相连的痛意正顺着血脉往上涌。
祖宅后园的铁门挂着铜锁，程砚之摸出钥匙时手在抖。
林若曦注意到那是他总戴在颈间的银链坠子，此刻被他攥得发烫。"母亲每年忌日都会来这里。"他推开门的瞬间，老榕树的阴影劈头盖脸压下来，枝桠间垂着的红绸己经褪成灰白，"她说'有些秘密，要等该来的人'。"
月光透过叶隙漏下，在树根处投出蛛网般的裂痕。
林若曦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被青苔覆盖的刻痕——是她前世在生死簿里见过的幽冥文，笔画间还凝着未散的鬼气。"这是引魂阵。"她抬头看程砚之，后者正盯着她发顶，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当两人的血同时滴在阵眼上时，地底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林若曦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拽她的魂魄，胃里翻涌着酸水，程砚之突然攥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像烧红的铁，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别怕。"他的声音裹着颤音，却把她的手按得更紧，"我在。"
再睁眼时，腐叶与苦艾的气味撞进鼻腔。
林若曦踉跄两步，扶住身侧的青石板——那上面还凝着未干的血渍，泛着幽蓝的光。
远处有呜咽声飘来，像婴儿啼哭又像老妇抽噎，她眯起眼，看见灰白色的雾气里浮着几团半透明的影子，正歪着头盯着他们。
"来此者，皆为求死之人。"
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林若曦转身，看见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倚在石拱门上，腰间悬着青铜酒壶，面容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孟婆守。"她脱口而出，前世记忆里闪过生死簿上的记录——幽都入口的守关人，掌管孟婆汤试饮权。
男人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他推开石门跨出来，酒壶在腰间叮当作响："你认得我？"
林若曦掀起衣袖，腕间淡金印记在鬼气里泛起金光。
那是生死簿管理员的专属印记，前世刻进魂魄的证明。
孟婆守的目光扫过印记，酒壶"当啷"掉在地上。
他后退半步，玄色袖口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手腕——和她前世在生死簿里见过的那道伤痕分毫不差。"是...是您？"他的声音发颤，弯腰时几乎要跪下去，"百年了，您终于..."
"我们要找孟婆汤的配方。"林若曦打断他，指尖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契约印记还在发烫，像在提醒她时间不多。
孟婆守抬头时眼眶通红，他抓起酒壶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配方在忘川阁，可冥王早把那地方锁死了..."他的话突然卡住，眼神猛地扫向林若曦身后。
鬼气突然浓重了十倍。
林若曦感觉后颈发寒，转身时正看见一团黑雾在前方凝聚。
黑雾散去，穿墨色官服的男人抱臂而立，额间红纹像滴凝固的血，正是冥判。
"你们真以为能逃过冥王的眼睛？"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细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程砚之立刻挡在林若曦身前，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他从祖宅暗格里取的青铜短刃，刀身还凝着程母的血咒。
冥判瞥了程砚之一眼，突然笑了："程家小子，你这刀劈不开我的魂体。"他的目光转向林若曦，红纹随着眼尾上挑而扭曲，"不过...我可以助你们取得配方。"
林若曦攥紧程砚之的衣角，感觉到他后背绷得像块铁。"条件？"她问，声音比自己想象中镇定。
"暂时躲在我庇护下。"冥判指尖划过官服上的云纹，"冥王要清除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我..."他突然顿住，红纹下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恨意，"他当年说要让我掌管生死簿，现在却要连我一起烧了。"
程砚之的短刃往前送了半寸："凭什么信你？"
"因为我们有共同敌人。"冥判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在说什么禁忌，"林氏灭门，程家契约，都是他计划的一环。
你们以为找配方是改命？"他突然逼近两步，程砚之的短刃刺进他胸口，却像扎进了空气里，"等你们拿到配方就会明白——真正要改的，是整个冥界的命盘。"
林若曦的心跳得快炸了。
她想起契约之灵说的"冥王的目的远不止林氏"，想起镜中程母的影子，想起自己手腕上越来越烫的印记。"好。"她按住程砚之的手背，短刃发出嗡鸣，"暂时合作。"
冥判的红纹突然亮了一瞬。
他转身时黑雾翻涌，声音散在风里："跟紧了，忘川阁的鬼差可不长眼睛。"
三人往幽都深处走时，林若曦听见耳畔响起飘忽的低语。
那是契约之灵的声音，混着忘川水的呜咽："记住，孟婆汤能改命，亦能毁命...他的恨，比你想象的更深。"
忘川阁的飞檐终于在雾气里露出轮廓时，林若曦的鞋底沾了厚厚一层血泥。
程砚之突然拉住她，他的掌心全是汗："前面..."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忘川阁的朱漆大门前，立着道玄色身影。
青铜酒壶在腰间摇晃，孟婆守抬头看向他们，月光照在他脸上——那上面没有表情，只有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和方才在入口时，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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