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耳朵被水压挤得生疼,野狗钢爪似的牙咬着他后襟往深海拽。机械眼的红光扫过海底沉船,二十口青铜棺正“咯吱”作响缓缓开启,棺缝里渗出沥青般的黑液,遇水却凝成血珠子往上飘。他摸到腰间玉髓钥匙——正是从紫衣女耳坠抠出来的——猛戳野狗鼻子,畜生吃痛松口,反身撞向最近的棺材。
“轰!”
棺盖被撞开的刹那,窜出团裹着海藻的人形黑影。陆九渊趁机蹬着珊瑚礁上浮,指尖触到个硬物——是把锈迹斑斑的佛郎机短铳,铳管刻着徐光启的私印。野狗突然发狂般撕咬黑影,扯下截绣金线的袖口,布料上东印度公司的船锚标还粘着鱼卵。
陆九渊的脑袋刚冒出海面,就被浪头拍在礁石上。他吐出嘴里的咸水,发现右手还攥着半块茯苓饼——定是野狗撕咬时从棺材里带出来的。胎记突然发烫,饼身遇热显出爪哇数字,怎么看都像赌坊骰子的点数。
“狗兄,加餐了!”他把毒饼塞给湿淋淋的野狗,畜生却扭头甩进海里。浮尸般的黑影漂过,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杀手,鱼鳃里卡着片丝绸,正是怡红院姑娘用的南洋朱砂红。陆九渊扯下布料塞进裤裆,这颜色当铺能换三钱银。
月黑风高,远处飘来艘运盐的槽船。陆九渊扒着船帮翻上去,货堆里传来河南腔的嘀咕:“这批私盐得赶在加税前出手...”他突然想起税吏的铜锣声,计上心头,掏出海底摸的短铳抵住那人后腰:“官爷查私盐!”
“好汉饶命!”盐贩子抖成筛糠,怀里的账本掉出来。陆九渊就着月光翻看,最后一页画着古怪符号——蟒蛇缠着火炮,正是瑞王府地窖暗门的图腾!野狗突然蹿出,叼走账本跳海,秃尾巴拍水面的节奏竟似更夫梆子。
泉州码头的咸腥味里混着火星子味儿,陆九渊蹲在鱼摊后头啃凉透的烧饼。税吏的铜锣敲得震天响:“剿倭饷加征三成!抗税者押送衙门!”卖鱼婆的菜刀“咣”地剁在案板上:“倭寇上岸时不见你们人影,刮地皮倒是勤快!”
“大婶,借您条臭鱼用用。”陆九渊顺手抄起条烂肚鲭鱼,鱼鳃里早被他塞了火药粉。税吏刚掀开鱼筐查货,他指尖一弹,鱼骨钉“嗖”地打中鱼腹,那臭鱼“噗”地炸开,腥臭的黑水糊了税吏满脸。
“官爷吃鱼不吐骨头啊?”人群哄笑中,有个疤脸大汉突然踹翻粮车,金黄的谷粒里滚出几颗带血的佛郎机弹丸!
“官匪勾结!”陆九渊扯着嗓子嚎得比哭丧还凄厉。人群瞬间炸了锅,卖炭翁抡起扁担砸税箱,挑夫抄起麻绳勒税吏脖子。他泥鳅似的钻到骡车底,袖刀“嚓”地划开税箱底板——说好的碎银子呢?箱底竟塞着捆《金刚经》,经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玉牒拓片!
胎记突然灼痛,拓片上的生辰刺得他眼疼:“万历西十七年冬至?老子属猴的,这他娘少算两岁!”野狗不知从哪蹿出来,秃尾巴扫翻经卷,露出背面爪哇文批注:“替身造册,龙归沧海。”
“反贼休走!”税吏的腰刀劈头砍来。陆九渊就地十八滚,顺手扯下疤脸汉的绑腿。那人靴筒金芒一闪——分明是二品大员才配的蟒纹补子!更绝的是,这糙汉吼着河南腔,喊的却是江淮盐枭的黑话:“风紧扯呼!”
“扯你姥姥!”陆九渊甩出臭鱼缠住他脚踝。疤脸汉怀里的火折子跌落,引燃骡车草料。浓烟里“咻”地飞出枚铁蒺藜,正钉在税吏咽喉——暗器上烙着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锚标!
野狗突然发疯似的冲进火场,叼出个烧焦的漆盒。陆九渊踹开扑来的差役,劈手夺过盒子——里头油纸包着半块茯苓饼,正是紫衣女遗落的毒饼!胎记金光渗入饼身,竟显出辽东地图,标注处画着对掐脖子的双头婴。
“好个官匪一家亲!”他踩着税吏肩膀翻上屋顶。疤脸汉的袖箭追着射来,箭杆上缠着张当票——抵押物竟是瑞王府那二十口青铜棺!陆九渊摸出拓片一对,玉牒编号与当票严丝合缝。
“小友这胎记,可比武夷岩茶还烫手。”茶楼窗边,戴斗笠的老茶客慢悠悠斟茶。陆九渊撞破窗棂滚进来,那人斗笠一掀,满脸鱼鳞疤与鬼脸人如出一辙!
胎记突然凝出光刃,“咔嚓”劈开茶桌。暗格里躺着具婴孩骸骨,腕上银镯刻着“玄圭”。野狗蹿上房梁撞落铁匣,里头婚书赫然写着:“万历西十六年,聘乳母王氏,哺双生子...”
“敢情老子是买一送一的添头?”陆九渊笑得比哭还难看。疤脸汉破门而入,钢刀劈碎骸骨,骨灰里竟藏着半枚虎符——与紫衣女那枚裂口完美契合!
码头突然传来炮响。荷兰帆船撞破晨雾,舰炮轰塌税所。陆九渊在废墟里摸到块残碑,碑文载:“万历西十七年冬,瑞王嫡子夭,秘葬泉州...”野狗突然冲着“秘”字狂吠,爪子刨出个铜匣。
《洗冤录》残页记载:“双生子取脐血相验,真龙者血凝不散...”陆九渊咬破手指滴在拓片,血珠竟顺着虚假生辰游走,凝成个“替”字!
浓烟中,疤脸汉的刀架住他脖子:“徐光启造的孽,该还了...”刀身映出陆九渊扭曲的脸,也映出背后海面——二十具青铜棺随浪起伏,棺盖“玄圭”纹泛着血光。
陆九渊的喉结在刀刃上滚了滚:“大哥,老子的脖子又不是磨刀石!”疤脸汉的钢刀却压得更狠,刀身映出他背后骇人景象——二十具青铜棺像鲨鱼背鳍划破海面,浪头一打,棺盖“吱呀”裂开条缝,露出里头黑漆漆的铠甲。
“汪汪!”野狗突然从海里窜出,秃尾巴卷着根炮仗,火星子“嗤嗤”往疤脸汉裤裆钻。陆九渊趁机后仰,钢刀擦着喉管划过,他反手抽出裤腰里的铜钥匙,冲着对方腰眼猛戳!
“咔嚓!”
钥匙竟插进疤脸汉的机械脊椎,齿轮卡死的声响像铁勺刮锅底。陆九渊趁机滚向船沿,摸到块碎木板——木纹里嵌着半枚弹丸,弹壳上刻着生辰八字,竟和他玉牒拓片分毫不差!
海面炸起丈高水柱,青铜棺里“唰”地弹出二十个铁甲人。这些怪物眼窝嵌着血玉,关节“咔咔”转着葡萄牙怀表机芯,手里握的却不是刀剑,而是带倒钩的渔网!
“捞鱼还是捞魂呐?”陆九渊踩着棺材盖滑翔,渔网擦着脚底板掠过,钩破裤管露出胎记。金光乍现的刹那,铁甲人突然集体僵首,眼窝血玉“噼啪”炸裂。野狗趁机叼走碎玉,狗嘴竟嚼得嘎嘣响!
疤脸汉的机械臂“轰”地弹出火铳:“徐光启造的孽,就拿你的血...”话音未落,陆九渊甩出铜钥匙卡住扳机。炸膛的火药把他掀翻在棺材堆里,碎木片中飘出张油纸——画着对连体婴,脐带缠成个死结!
-“这他娘是接生图还是捆猪绳?”陆九渊抖开油纸,胎记突然灼如烙铁。纸面显出水印,竟是泉州港布防图!野狗突然发狂,撞翻口青铜棺,里头滚出具泡发的尸首——穿着和他同款的破麻衣,后背胎记位置钉着枚十字架。
“见鬼的...”他扯开尸首衣襟,十字架上用拉丁文刻着“替身”。海浪突然掀起三丈高,二十具棺材列成箭阵,铁甲人眼窝换上新的血玉,这回映出的竟是陆九渊的脸!
疤脸汉踩着棺材逼近,机械臂弹出柄锯齿刀:“真龙要你的命,你就得...”话没说完,陆九渊猛拍棺材盖。里头“咔嗒”弹起个暗格,躺着的竟是具婴儿标本,脐带上拴着半块玉珏——和他从紫衣女身上抢的一模一样!
“敢情老子是批量产的?”陆九渊扯断脐带,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荷兰战船的炮口。野狗发狠撞碎标本玻璃罐,福尔马林液泼在疤脸汉脸上,机械零件“滋滋”冒烟。
胎记金光凝成火线,顺着脐带烧向青铜棺群。海面顿时燃起幽蓝火焰,铁甲人在火中跳起诡异的傀儡舞。陆九渊趁机扒开婴儿嘴,舌底压着片金箔,刻着:“杀双子者,承大统。”
“统你祖宗!”他甩出金箔当飞镖,削断疤脸汉的机械臂油管。黑血喷溅中,野狗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开狗头——里头竟是精密的齿轮组,咬合处嵌着块带血丝的玉牒残片!
“狗兄你他娘是机关兽?”陆九渊的烂话被炮响淹没。荷兰战船的主炮轰塌礁石,火光中走出个戴眼罩的独眼龙,手里拎着串婴儿头骨做的念珠——每颗头骨天灵盖都刻着“玄圭”!
野狗突然调转炮口,齿轮眼红光锁定独眼龙。陆九渊摸到船板下的暗格,拽出捆防水火药,用脐带蘸着疤脸汉的黑血当引线:“送你们场烟火大会!”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青铜棺阵,独眼龙在火光中狂笑。陆九渊坠海前最后一眼,瞥见对方扯开眼罩——那只瞎眼的位置,嵌着块和他胎记形状完全相同的血玉!
(http://www.i7xsw.com/book/CneUN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