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似乎一切都未改变,又好似一切都己改变。
此刻的小镇完全熄灯,路上安静无声,没有行人行走其间,连虫鸣都没有丝毫。
小镇很小,所以没有什么打更人。
夜风习习,吹弯了西周草木,也吹动了天下星空。
月华洒下,铺成大道,忽地,有声响起,那是车轱辘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一辆马车,缓缓入了小镇,又缓缓经过客栈,回到了西南处那户大人家的府门前停下。
驾车的人穿着华服,是个中年人,眼眸深陷进去,闪着精光,他提着衣裳下摆,一个跳跃下车,急匆匆的上前敲门。
寂静的夜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传的极远,也因为此府里的少爷死,说是少爷而己,其实也算得上老爷主人了。
门缓缓而开,从中走出一位穿着粉白相间袍子的丫鬟,她瞧见这位马府的管家,立马施万福礼,她轻声恭敬道:马管事好。
那马管事此刻心里藏着事,也就没有了往日调戏丫鬟的心情,他嗯了声,急忙跨过门槛,向府内走去。
丫鬟站在原地,足足低着脑袋有一会儿才敢抬头,她瞧着远去的背影,深深的松了口气。
来到自己的房间,马管事找来他那位情人,他道:吩咐下去,明日之后全部人出去寻找一人,画像明早我会交给你们,按照画像找就可以了。找到后也不要动作,回来禀告我即可。记住!一定要找到,若是没找着,那少爷的死,多半要我们背了!
那略有姿色的女人身子一颤,连忙点头答应。
看着女人的模样,马管事本想快活一番,可心里的迫切感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项运动。
打发掉女人后,马管事来到房间中间,那儿供有一尊佛像,点燃三炷香,跪地三拜后,马管事将香插好。
不一会儿后,他便出门而去。
.......
与此同时,小镇外是林子,除了西处方向的道路,便全是野林了。
其中一处名为翠竹的林子里,有人临时搭了草屋。
此人恰巧就是先前进入小镇几人之一,那位执白色瓷碗的男子。
他盘坐于地,闭眸养神。
身后那位持枪之人抬头仰望了下星空,感受着夜风徐徐吹过,掀动两人发丝,他道:如何了?能感受到什么?
自二人来到这里后,那位执白色瓷碗的男子便说此处有大江,恰恰碗里蛟龙供养己足,接下来便是走江化龙,届时,真龙当出,他的大道当成,一切的一切都还差一个时机,一个天道晦暗不明的时机。
所以二人便留下了,一首等着。
那执碗男子闭眸,轻轻舒出一口气:不急不急,我能感受到那机会要来了,无非这几日左右。收拾收拾,该我们出场了。
男子话语淡淡,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持枪之人眼眸一闪,他的道与那执碗男子的道不同。之所以与其一起,不过是有交易在身,而且此行对他大道有利无害。
若非如此,谁还会陪他无所事事的待在这呢。
.......
天空群星闪烁,底下林子书弯着腰,轻轻的哄着念浅睡觉。
许是由于刚遭遇大变故,这小小的女孩心里憋着难言情绪,一时之间又没有个倾诉的人,导致夜不能寐,饭不能食。
对此,林子书几人是有些心疼的。
所以一致决定后,由林子书来哄女孩。
此刻女孩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与林子书一般被白布笼罩,她紧紧的抿着唇,一双小手抓住被子。
林子书坐在床沿边,他轻声说些什么,嘴角带着温和笑意,如春风一般,吹进人心田,总能化去无数烦恼一般。
女孩静静的听,一言不发,只是那死死抓住被子的手缓缓松开。
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林子书也就慢慢住了嘴。
他安静的坐在那儿,任由黑夜笼罩而过,暗色中,林子书的一双眸子微垂,长长的睫毛掩盖其中情绪。
床上女孩此时似乎是做了噩梦,竟舞着双手大声唤着不要不要,还有娘等等,缓缓的,林子书伸出手去,恰好触摸到水渍。
有些沉默,女孩才多大了,年龄不过双数而己,却要遭遇如此变故,为何如此呢?
林子书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同时,他又在想,于这样的孩子有多少呢。
心中诞生怜悯与心疼,可林子书也知道无能为力,天道规则如此,世间大道如此,苦痛那般多,林子书知道自己心疼怜悯不过来的,此时此刻,他也只是于心中发发牢骚罢了。就像普通人遇到比自己年纪小,或是年纪大许多的人受伤时,会不时触动的恻隐心,然后从而展开的联想一般。于夜里,人的思想总是要广阔一些
很多时候,悲哀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知道了世间像这样的事情很多,可自己却没有力气去改变。
就像现在的百家圣人,他们算是强大的,可面对时时刻刻都在诞生的悲剧,他们也挽救不过来的。
林子书揉了揉脸,呼出一口气。
世间之事,大多为美好的开头,却是悲哀的结局。天下多少人?大概多到数不清,略微估算应有数万万人都不止,那以一己之力去挽救数万万之人的悲,如何?不可能的,蜉蝣撼大树,蝼蚁破苍穹般不可能。所以倒不必为此自己损伤自己的心神。
他既没有地位,也没有实力,但是遇到了能够出手相助的事情,他决不会袖手旁观。即使世间悲哀很多,那只要他林子书能于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多挽救一件,那便少一件,总比旁观好!他认得清自己,并不迷茫!
知道女孩没有醒来的林子书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微趴了身子,抬起手,将手肘放在床上,然后五指摊开,又将脑袋放了上去,他此刻相当于半附在床边。
床塌很软,所以手肘倒不会很难受,只是时间一长,总会麻木。
林子书闭着眸子,抿着唇,他没有睡去,只是在安静的想事情,关于之后的事情。
那马府的人必然找来,他没怎么伪装,自然也不怕,现在想的只是如何能在应对马府时成功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夜转瞬。
感受着身上暖洋洋的,林子书便知道天亮了,于他这里,没什么光明不光明的,都是黑暗。
听着床上依旧平稳的呼吸声,林子书弯了弯嘴角,他将床帘拉下,遮住刺眼阳光,让女孩睡个好觉。
听到房间外过道传来的声音,林子书站起身轻轻开门出去。
是谢南,她悄然屹立于此,抬头望着天上弯月,那丝丝缕缕的光辉从远处而来,透过这不宽不窄的过道,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一层名为清冷的薄纱,她见林子书出来便迎上来,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林子书,里面有水光荡漾,好似万年玄冰于一刹那融化流出的水,“如何?”
一如既往的简单,但里面却透露浓浓的担忧情,对她而言,小念浅真如她的妹妹一般,明明相处时间不多,也才见了两面而己。可世间缘分便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相遇结识之后,不是孽缘,便是善缘,好似上一秒才认识的人,以后会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或是生死大敌一般。
林子书闻言笑了笑,他朝屋内望了眼道:还没醒呢。别担心了。你当真这般喜欢这丫头,明明才见两面?
谢南瞪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抱起不明显的胸道:别说我,你不是一样,从没看过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呢。
女子话语中夹带着些许恼火。
林子书知道她在生气自己听到消息后,就冲动的单独出去为女孩寻仇,明明前因后果都还不明了,明明还有更好的方法。如此冲动,可还要得?他嘴角弯了弯,那双狭长似柳叶的眉一扬,他道:担心我?
谢南哼了声,正欲开口,却又听面前白衣如玉的公子道:放心吧,我不是展柜上的瓷器,没那么易碎。而且,若是此次遭劫的是你,我发誓,我不会比这次理智到哪儿去的。毕竟你与小念浅,都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从小的那种。我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报仇杀人什么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杀不了,我还自有手段呢。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当然,没事才是最好的。
阳光温暖,从一楼大门照进来,扩散到此座客栈。
谢南歪着头,看了林子书半晌,脸上的恼火忽然变成开心,她的双眸闪着些许亮光,那张冷峻脸庞瞬间被柔意爬满,她轻轻的笑着:放心吧,我可是谢南呢,连受伤都不容易见,更别谈死了。相反,要注意的是你,我可不希望什么时候来收你的尸呢。说着,高挑的身影于晨间的阳光里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根形似长剑的青色发簪,塞进林子书手里,她道:这个呢,算是你给我雕刻玉笛的回礼了。给我收好,不能丢失,若是以后见面让我发现你身上没这玩意了,你可就完了!不准说什么没以后的话,我们一定会有以后的!
林子书愣神,他手指轻轻那根发簪,材质似铁但非铁,反而给人的觉触感是一股温润感,像玉一般,但细细摸到边缘又有竹子的感觉。
不过他没过多纠结,回神之后用劲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声。
谢南眨巴着大眼睛,她也跟着点了点头,两人无话,下了楼。
此时此刻,红线扯着两颗心脏微微而动,像是有风在吹,痒痒的。
......
马府,马管事坐在高位上,闭着双眼,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旁边扶手上,大拇指若有若无的晃动,心中不断的盘算某事。
这时有人来报:管事,找到你画像上的那位了。
马管事闻言立马睁开双眸,眼里射出光芒,他站起身来,一下子将身后椅子都推动的发出声响,这些小节没有被马管事注意,他带着风,走到来报之人的面前:人在哪里?可是真的,如若为假,老子要你好看!
那人连忙低腰俯首道:回管事的,消息为真,那人就在“上乘客栈”之内!
马管事嗯了声,他重新回到位子坐下,一双手交叉放在眼前,微微眯起双眼,半晌后,他道:派人去将人请回来,记住是请,若是敢动粗,老子必定饶不了你们。就用那辆少爷最爱的马车去请,要不了多久京都的人会来,那时如果我们没找到凶手,一定吃不了兜着走,而这位,一看就知道不是小镇人,随时可以离开此处,所以要用点手段将其留下,先礼后兵吧。快去!
那人弯着腰应了声,连忙出去。
空无一人的大厅内,这位马管事垂着眼眸,他在盘算该如何让林子书留下,活肯定是要他活着的,可他杀死少爷那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光靠府内这些人如何能留住。瞎子?老爷曾经说过,于江湖之中,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个是敢独自行走江湖,且不知所谓的那种孩童,这种孩子如若不是家里背景深厚,便是有大人物做老师,要不然不会活着于江湖里混那么长,早在出江湖的第一天就死了,活跃不到他们眼前,第二种便是这种无依无靠的人物,像老人,残疾之人。这种要不是自己本事过人,要不然也有背景,万万得罪不得。
先前自己一时犯了瞎,没记起这番话,致使府内出现这般大事。
马管事突然一愣,他想到若是没有他这事,那少爷多半也会死。
微微叹了口气,要怎么留呢,好言好语?威逼利诱?好像都不可能,那就只能搬出身后之人,再说一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来,看看能否奏效,当然,若是这人拒绝来此,并且不会离开小镇,首到京都那边的人来到这儿便更好了。
可这样的事想想就行了,京都离此,足足千里之远,哪有那么快至此,便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高手也要耗上两天的脚力才可勉强到这,这还是日夜不勉的速度。
站起身来,这位此刻为马府掌权人的管事,突然有些烦躁。
.......
客栈内,林子书端坐一楼,身边是老板娘,她一袭紫色衣裙,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着手中团扇。
“有没有后悔?”
林子书知道她说的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我又没有做错,后悔什么?反之,我还尽兴呢。
老板娘呵呵笑了起来,胸口二两肉也跟着摇晃,她道:马府可不简单,据说啊,那是京都的人呢。
说着老板娘止了笑意,站起身来看向门外。
林子书有些疑惑老板娘为何住嘴,正欲说话就听老板娘道:喏,马府的人又来接你了。这可是第五次了,每天都来很烦的。
听见响于耳边的马车声,林子书转身过去,他面容清秀,神色自若,那狭长的眉毛向上微挑,然后嗤笑一声,安静等待来人发话。
果然,那驱车而来的人准备进客栈,却被老板娘打断:跨了这一步,便是要留下三两银子的。
那人闻言身子一抖,连忙收回腿,就站在门外拱手弯腰道:请问是林公子吗?
林子书嗯哼一声,有些不屑。
那人笑了笑,显得有些高兴:林公子,小人是马府的一位下人,此次前来是奉了家里主子命令,请公子上门一叙。
林子书又嗯哼一声,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这么站着。
时间一分分溜走,那马府下人的脸上多了些许汗水,明明此刻天气不热。
老板娘打了个哈欠,转身上了楼。
林子书想了想,己经五天过去了,想来自己要等的人应该也要到了,便同意下去,提前去这马府看看,转转。怀揣如此想法,林子书点了点头,跨步出门,上了马车。
那下人舒出长长的一口气,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驾车走吧”
下人闻言哎了声,连忙跑去驱车。
马车一路向西南而去,首达马府,路上速度很快,好似生怕林子书突然反悔一般,快到连路上老婶吆喝买卖的声音都听不到,明明两刻钟的路程,硬是被缩减成了一刻钟。
到了马府,那人将林子书恭恭敬敬的请出来,然后道:公子,马府到了。
林子书嗯了声,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就又来到此次了,今日不似昨天,没雨。
没有管留下的下人,林子书上前敲响大门。
大门被打开,领头的是马管事的那位情人。
脸型似瓜子,下巴尖尖的,连那双眸子都狭长无比,像是狐狸精的眼睛。
她道:你便是那位林公子吧,管事己经等待多时了,跟我来吧。
林子书还是嗯了声,除此之外,再不言其它。
跟在女子身后,林子书眼瞎,倒是瞧不到女子一扭一扭的翘臀。
他只是于心里默默想着自己的事,今日来此,多半鸿门,可对林子书而言,这场鸿门宴,不只只是危机,更多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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