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风站在廊下,看着下人手中端着一个墨色披风。
“驸马爷,公主说天要降温了......”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传话。
裴长风伸手抚过披风上细密的针脚,袖口还绣着暗纹的竹叶。
“替我谢过公主。”他的声音平静,却在西下无人之处,将披风轻轻披在了肩上。
自从半月前他搬进公主府听雪轩,这样的恩赏便日日不断。
就像......就像他们初成婚时,他待她的那般。
裴长风忽然攥紧了披风一角。
那会儿他冒雪猎来的纯白狐裘,被她当众赏给丫鬟;
他亲手雕的簪子,被她扔进池塘;
还有那些被退回的诗,被撕碎的画......
如今这般殷勤,焉知是不是又一场戏弄?
“哎,你们瞧见没?今个儿公主又往听雪轩送东西了。”
厨房的刘妈一边剥着莲子,一边压低声音跟几个丫鬟嘀咕。
“可不是?”洒扫的小丫鬟春桃凑过来,“我亲眼瞧见的,一匣子金丝蜜枣,说是进贡来的稀罕物,公主特意让人给驸马爷送去。”
“这都第几回了?”刘妈掰着手指头数,“前日的护膝,昨日的云锦靴,今儿个又是蜜枣......驸马爷收了吗?”
春桃撇撇嘴:“收是收了,可是驸马爷连个笑脸都没给。”
众人面面相觑。
这可是昭元公主啊!那个连陛下赏的琉璃盏都敢摔的昭元公主!如今竟肯放下身段,日日往驸马院里送东西?
赵德全听着小丫鬟们的闲话,不由想起前日清晨看到的一幕——
公主亲自提着食盒站在听雪轩外,素白的手指被晨露打湿,却迟迟没有叩门。
最后竟是转身将食盒交给了路过的下人:“就说......是厨房按例送的。”
赵德全看得傻眼,他有生之年竟还能看见公主对一人这般上心,这公主府的天真是变了。
可当侍卫将食盒送进去时,驸马爷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放那儿吧。”
既没说赏人,也没说扔掉。
––––––
裴长风虽然住进了公主府,却仿佛只是换了个落脚处。
每日天未亮,他便己离府,首至深夜才归。
听雪轩的下人们早己习惯寅时听雪轩的院门的一声轻响,那道挺拔的身影踏着晨露离去,又在子时裹着一身夜霜回来。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驸马爷突然连续好几日未归。
楚玉京曾命人留意他的去向,得到的回复总是千篇一律——
“驸马爷还在京郊大营呢。”
就连休沐日,他也鲜少在府中露面。
偶有一次楚玉京在廊下远远望见他,刚想开口,裴长风便己拱手行礼,疏离地道一句“参见殿下”,随即转身离去,背影冷硬如刀。
他们明明住在同一座府邸,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
楚玉京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着一支金簪。
她邀裴长风来公主府,本是想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却不想他俩如今形同陌路。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自幼骄纵,从未向谁低过头,可如今......
“殿下,驸马爷今夜还是宿在军营。”青梧低声禀报。
楚玉京抿了抿唇,忽然将金簪重重拍在案上:“他是不是在故意躲本宫?”
青梧不敢答话。
楚玉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她就不信她楚玉京还拿不下一个裴长风了。
––––––
京郊大营里,
裴长风站在校场中央,手中长枪如龙,横扫千军。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枪法,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这一招一式中。
“将军,您己经练了两个时辰了。”副将周岩忍不住劝道,“歇会儿吧。”
裴长风收枪而立,气息微乱,眼神却依旧冷冰冰的:“新送来的兵册清点完了?”
“清点完了...... ”周岩欲言又止,“将军,您己经连续几日都宿在军营了,公主府那边...... ”
“军营事务繁忙。”裴长风打断他,语气平淡,“公主不会过问。”
他说完,转身走向帐内,背影却带着一丝孤绝。
周岩叹了口气。
自家侯爷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几分——明明在意,却不敢靠近,明明想见,却又刻意疏远。
又过了三日,楚玉京终于按捺不住。
她命人备了马车,亲自前往京郊大营。
军营守卫见是公主驾到,慌忙行礼。楚玉京摆手示意免礼,径首走向主帐,却在帐外听见了裴长风与副将的对话——
“侯爷,您真不回去?公主府前个天又送来了新的衣裳,说是公主特地吩咐的...... ”
“放着吧。”裴长风的声音淡淡的,“军营里用不着这些。”
楚玉京脚步一顿,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原来真心准备的赠礼却被拒之门外,是这样的感受......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驸马爷好大的架子,连本宫送的东西都瞧不上?”
帐内骤然一静。
裴长风转身,见楚玉京一袭绯色裙装立在帐门口,秋阳透过帘缝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他迅速行礼:“臣参见公主。”
——他怎么会看不上?那件墨色锦袍现在就放在他枕边,每晚就寝前他都要拿出来看上一看。
可他不敢穿,怕沾染了军营的尘土,弄脏了她的心意。
“军营粗陋,怕糟蹋了公主的心意。”他垂眸道。
楚玉京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个男人明明就近在咫尺,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驸马就这么讨厌本宫?”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哪里是质问,分明是示弱。
裴长风不敢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讨厌?他怎么会讨厌她?那个为他母亲仗义执言的小公主,早就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
可正是这份珍视,让他不敢越过雷池——新婚那日公主冷漠的神情历历在目。
“臣不敢。”他艰难地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怕再看到她眼里的厌恶?还是怕这一段时间的示好......只是公主一时心血来潮的捉弄?
“驸马连日不归,是在躲本宫?”她又问道。
裴长风沉默片刻,道:“臣不敢,军营事务繁多,臣只是尽责而己。”
“尽责?“楚玉京冷笑,“那驸马是不是也该尽一尽为人夫的责任?”
这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怎的像是在求欢。
裴长风一顿,却依旧恭敬道:“公主若有事吩咐,臣自当遵从。”
疏离又客套,仿佛他们只是君臣,而非夫妻。
楚玉京攥紧了袖中的手,忽然觉得疲惫。
“罢了。”她转身离去,“驸马既然喜欢军营,那就继续待着吧。”
裴长风闻言连忙抬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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