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商业街的青石板晒得发烫，顾晗蹲在刚租下的门面里，指尖划过墙面斑驳的石灰 —— 这里原是卖农药的铺子，墙缝里还渗着敌敌畏的味道。他展开设计图，玻璃展示柜的线条在纸上泛着银光，而窗外，供销社的木制柜台在阳光下显得陈旧，王科长正隔着柜台给顾客递搪瓷杯。
租门面的过程充满波折。房东老太指着设计图上的玻璃柜："这么亮的柜子，晚上招贼怎么办？" 顾晗没说话，只是拿出夜市卖仿冒品的照片 —— 那些劣质蝙蝠衫挂在竹竿上，在风雨中褪色。"我要让乡亲们知道，" 他用钢笔尖敲着图纸，"好衣服需要配好展示。" 老太突然想起自己压箱底的的确良衬衫，点点头："那就租给你，但玻璃碎了要赔。"
玻璃展示柜的制作是个技术活。顾晗带着小王去废品站淘材料，在堆积如山的玻璃瓶里找到了六块完整的汽车挡风玻璃。"这是 1979 年产的钢化玻璃，" 小王用验伪灯照出玻璃上的出厂标记，"硬度够，透光率也好。" 他们用自行车辐条焊框架，把玻璃切割成 1.2 米 ×0.8 米的规格，边角处磨成光滑的弧度，像给衣服量身定做的水晶盒。
橱窗设计的灵感来自县剧团的舞台。顾晗在展示柜里装了三排射灯，用废旧电影放映机的聚光镜改装，光线能精准打在衣服的每个细节上 —— 蝙蝠衫的荧光标记在灯下会发出淡绿色的光，苏式裁剪的腰省线条被照得纤毫毕现。老张头看着自己做的中山装在玻璃柜里的倒影，突然想起 1956 年参加服装展的情景，那时的展品还只能放在木头展柜里。
开业前的最后一夜，顾晗带着女工们布置橱窗。李姐把新做的连衣裙挂在镀铬衣架上，王嫂用麂皮仔细擦拭玻璃，小王则在柜底铺了层反光锡纸 —— 这是他从废旧录像带里拆的磁粉，能让衣服显得更有质感。当第一盏射灯亮起时，玻璃柜里的衣服仿佛悬浮在光中，路过的孩童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哈出的白气在镜面留下圆圆的雾痕。
专卖店开业那天，商业街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顾晗特意在玻璃柜前放了面全身镜，那个曾在展销会上嫌弃喇叭裤的大妈，此刻红着脸试穿改良版蝙蝠衫。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时，身后的玻璃柜反射出无数个她的身影，像无数个拥抱时尚的瞬间。王科长挤到前排，指着玻璃柜里带 "小晗星" 商标的衣服："这比供销社的展示强多了！"
深夜打烊时，顾晗发现玻璃柜的角落多了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能不能给我女儿做件带玻璃柜里那种星星的裙子？" 他想起白天那个扒着玻璃看了很久的小女孩，鼻尖还沾着灰。在账本的 "客户需求" 栏里，他写下 "儿童星光系列"，旁边画了个玻璃柜的简笔画，柜子里的小晗星商标正在发光，像一颗真正的星星，照亮了这个小镇对美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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