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隼单膝深陷在粘稠的血泊与碎裂的猩红砖石中,破碎的海岳装甲如同沉重的枷锁,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撕裂的脏腑,带出温热的血腥气。他紧紧抱着怀中那具冰冷、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熔金装甲,Liberator核心那微弱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透过碎裂的T形目镜,倒映在他被血污覆盖的瞳孔里,微弱得令人窒息。
头顶,是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脚下,是最后一块相对完整的猩红砖石平台。但这平台,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地剥离、融化!巨大的砖石一块接一块地向上飘起,边缘呈现出清晰的“毛边”,随即被那非黑非白的漩涡贪婪地扯入、碾碎、归于虚无。平台在迅速缩小,崩塌的裂纹如同死亡的藤蔓,朝着他们立足的中心疯狂蔓延。粘稠的血浆顺着裂开的缝隙渗漏下去,瞬间消失在那片死寂的混沌里。空气中弥漫着空间彻底湮灭前的、令人绝望的、如同玻璃被拉伸到极限的细微嗡鸣。
“似乎……” 端木隼低头看着怀中沉寂的熔金躯体,又抬眼望向那不断逼近、吞噬一切的混沌边缘,沾满血污和暗紫色粘液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沙哑到极致的、近乎气音的自嘲,“……出不去了啊……”
他扯出一个苦笑,那笑容在血污和剧痛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惨淡。视线扫过Liberator那布满裂纹的面甲,仿佛想从那微弱的核心红光里找到一丝回应,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的死寂。最后的力气在刚才那搏命的撕扯中耗尽,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块最后的立足之地,那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砖石,正在自己膝盖的重量下发出细微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呻吟。
崩塌,近在咫尺。虚无,触手可及。
就在那不断缩小的平台边缘,最后一块巨大的猩红砖石无声地剥离、飘起,即将被漩涡吞噬,整个平台只剩不到两米见方的瞬间——
“嗤啦——!!!”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目、都要决绝的纯白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悍然撕裂了角斗场残骸边缘那疯狂旋转的混沌虚空!光芒所过之处,非黑非白的漩涡如同遇到克星的污秽,剧烈扭曲、退散!
光芒的核心,贞德的身影破空而出!她全身笼罩在沸腾的圣焰之中,手中那柄巨大的十字圣剑燃烧着近乎液态的白金色火焰!她无视了空间湮灭的恐怖引力,无视了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圣焰构筑的裙甲在虚空中猎猎作响,那双燃烧着神圣怒火的眼眸,瞬间穿透崩塌的烟尘与血光,死死锁定了平台中心那如同血泊中雕塑般的身影!
“阿隼——!!!”
贞德的呼唤如同救赎的号角,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穿透力,狠狠撞在端木隼几乎麻木的意识上!
她没有任何停顿!身形化作一道撕裂归墟的圣光流星,朝着那仅存的、正在飞速崩塌的猩红平台,不顾一切地俯冲而下!圣焰在她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光尾,将逼近的混沌漩涡都短暂逼退!
在俯冲到极限,几乎与那崩塌的平台平行的刹那,贞德猛地探出那只没有被圣焰包裹的、覆盖着银白色臂甲的手!手臂伸得笔首,五指张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要将他们从地狱深渊中硬生生拽回的决绝!
“拉住我的手!!” 她的声音在圣焰的轰鸣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带你们出去!!!”
那只伸来的手,在端木隼被血污模糊的视野中,仿佛黑暗尽头唯一的光。
端木隼沾满血污的脸庞微微抬起,破碎头盔下的眼睛,透过被血痂和汗水黏住的睫毛,望向那只近在咫尺的、覆盖着银白臂甲的手。那只手稳定、有力,燃烧着微弱的圣洁光晕,在周围崩塌的猩红与吞噬的混沌映衬下,如同唯一的锚点。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里滚出的却不是感激或回应,而是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浓疲惫和一丝……孩子气般的埋怨的嘟囔:
“贞德……阿姐……”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好慢……啊……”
尾音带着点模糊的拖沓,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抱怨的力气。那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终于等到依靠时的、混杂着委屈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仿佛在说: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就撑不住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隆——!!!”
脚下最后立足的猩红平台,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哀鸣!蛛网般的裂纹瞬间遍布整个残存的平面!巨大的砖石如同失去了最后的粘合剂,猛地向上崩解、剥离!平台中心,端木隼和他怀中的Liberator,如同失去了最后的依托,瞬间朝着下方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坠去!
“抓住——!!!”
贞德的瞳孔骤然收缩!圣焰在她周身轰然暴涨!她俯冲的速度瞬间突破极限!那只伸出的手,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如同闪电般向下探去!
就在端木隼和Liberator即将被那非黑非白的漩涡边缘触及的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声清晰无比的脆响!
端木隼那只沾满血污、虎口崩裂的左手,在自由落体的失重感中,用尽最后的本能,猛地向上探出,死死地、牢牢地抓住了贞德那覆盖着银白臂甲的手腕!
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瞬间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那连接的手臂传来,硬生生止住了他们下坠的势头!
贞德闷哼一声,圣焰疯狂涌动,抵抗着下方混沌漩涡传来的恐怖吸力!她另一只手紧握的十字圣剑猛地向下挥出一道炽烈的光幕,暂时逼退了下方翻涌的混沌!她死死抓住端木隼的手腕,手臂因承受着两人下坠的重量和虚空的拉扯而剧烈颤抖,银白色的臂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来!” 贞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发力向上提起!
端木隼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被硬生生向上提起!他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Liberator,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贞德的手腕,破碎的装甲在拉扯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人的身体在圣焰的包裹下,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蛾,在崩塌的猩红碎块与翻涌的混沌漩涡之间,险之又险地向上攀升!
贞德背后的圣光之翼怒张到极限,带着三人,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猛地撞向那道被她撕裂的、正在缓缓弥合的虚空裂缝!
身后,是彻底崩塌、归于死寂混沌的猩红角斗场残骸。前方,是圣焰劈开的、通往现实世界的、微弱的曙光。
……
“呃……咔……” 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啮合又卡死的、令人牙酸的窒息声,从何伟干裂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灵魂被强行从噩梦中拖拽而出的撕裂感。
“Tyrant——!!!” 紧接着,一声饱含着滔天恨意与未散惊惧的嘶吼,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困兽,猛地从他胸腔中爆发出来!他几乎是弹坐而起,缠满绷带的双手下意识地向前抓去,仿佛要扼住那个在噩梦中捏碎他头颅的钢铁魔影!
视野剧烈晃动、模糊,又被强行聚焦。
没有龟裂的暗铁灰重甲,没有翻腾的污血能量,没有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
刺目的、冰冷的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淡淡药膏混合的、略显苦涩的味道。柔和的、不伤眼的顶灯光线均匀地洒下。身下是略带弹性的病床面料,身上盖着同样洁白的薄被。
一间……病房?
何伟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熔金装甲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蓝白条纹、略显宽大的病号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刚才那声嘶吼牵动了多处伤口,被绷带包裹的胸膛传来阵阵闷痛。
“安静点。”
一个清冷、带着明显责备意味,却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病床侧前方传来。
何伟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循声望去。
贞德正背对着他,站在相邻的另一张病床边。她微微俯身,侧影被灯光勾勒出专注的轮廓。
她手中拿着一卷干净的绷带,动作精准而利落,正小心翼翼地解开端木隼胸前缠绕的旧绷带。端木隼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和淤青,最触目惊心的是胸口那道巨大的、被缝合起来的撕裂伤,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显然是之前被Tyrant那“修剪世界”的无形力量余波扫中所致。贞德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着,将新的、浸透着淡绿色药膏的绷带一层层覆盖上去,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似乎完成了最后一步,贞德仔细地将绷带末端掖好。她这才首起身,缓缓转过头来。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肃穆面孔,此刻眉头微蹙,碧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严厉。她将目光投向刚刚惊醒、还在喘着粗气的何伟,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他的意识上:
“其他人在休息。” 她的视线扫过何伟因惊坐起而略显凌乱的绷带,眉头皱得更紧,带着一种“你怎么这么不省心”的责备,“别吵。”
何伟张了张嘴,喉咙里那股灼烧般的铁锈味和想要继续嘶吼的冲动,在贞德那严厉又带着疲惫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卡住了。他看到了端木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听到了旁边监测仪器发出的规律而微弱的“嘀…嘀…”声,感受到了这间病房里弥漫的、与刚才那血色地狱截然不同的、脆弱却真实的宁静。
紧绷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颓然地靠回枕头,粗重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喉咙里干涩的吞咽声。额头的冷汗还在流,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背,有些粗暴地抹了一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贞德那边,投向那个在睡梦中似乎也因疼痛而微微蹙眉的端木隼。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电子音,消毒水的气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现实世界的、遥远而模糊的悬浮车流声。人造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平行的、冰冷的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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